第760章 人味

地下大廳。

    方平說完那句話，就沈默了下來。

    其他人也紛紛沈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平忽然噗嗤壹聲笑了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這家夥，真的受到太大打擊了？

    “方平……”

    李長生露出憂色，有些擔憂。

    方平擡頭看向他，笑道：“我沒事，老師，真的沒事！其實我已經想通了，戰爭嘛，都要死人的。我只是想到了壹個很有趣的東西……”

    方平說著，緩緩道：“我在想，地窟武者可以復生，古武者可以復生。沒道理新武時代的武者不可以！”

    方平繼續笑道：“我還在想，過些年，老黃這些人復生了，忽然變成了孩子。這要是沒記憶就算了，有記憶的話，會不會很有趣？

    我還在想，像老校長這些人，復生的話，要是成了女人……是不是更有意思？

    那時候要是記憶也復蘇……那就更有趣了！

    我還在想，老黃復生成了男人，看上了老校長復生的女人……是不是更有意思？

    哈哈哈……有趣，有些期待啊！”

    眾人面面相覷，這家夥瘋了吧？

    方平沒瘋，而是很認真地說道：“真的！都可以復生，沒道理我們不行的！我現在只考慮壹點，如果需要記憶復蘇，需要什麽條件？

    地窟人類死亡，花費大家可以復蘇，是直接復蘇的那種！

    那就代表，人類其實也可以做到的！

    而其中的關鍵點是什麽？

    是復生之種！”

    這時候的方平，眼神格外明亮，“復生之種！如果找到了復生之種，是不是就可以做到？地窟武者為什麽可以做到，按照部長的說法，那是因為他們死後，本源全部回歸。

    而人類死亡，本源好像被截留了壹部分，被什麽截留了？

    復生之種！

    也許，打破了復生之種，釋放了本源，那人類其實也可以做到花費大代價，直接復生！

    如此壹來，今日的死亡不算什麽！

    前提是我們能贏，在大戰中贏了地窟，找到了復生之種，讓戰爭結束，讓他們在和平年代復蘇！”

    方平繼續道：“而且直接復蘇，需要很大的代價，數不盡的生命精華和不滅物質，而這……需要地窟的資源！

    所以，戰爭必須要贏！

    打下地窟，奪取壹切，讓今日戰死的強者們復蘇，也許連弱者都可以！”

    這話壹出，張濤眼神微動，緩緩道：“未必不可行！”

    “我說的對吧！”

    方平笑呵呵道：“所以，說來說去，還是要贏！地窟的強者如何慫恿那些人赴湯蹈火的？就是告訴他們，打下了地球，他們可以復活！

    而我們打下了地窟，難道就不可以？”

    方平再次笑道：“好了，我想明白了！那就讓老黃他們先沈眠壹段時間，壹覺醒來，世界和平，好事！”

    方平松了口氣，站了起來，笑道：“現在還是先看看校長他們，別讓他們也沈眠了。”

    “另外……”

    方平說到這，頓了頓，語氣恢復了平淡，開口道：“部長，妳選擇了救援京都，選擇了救我，我其實該感謝您。

    為了我，妳們幾位絕巔冒著生命危險，我沒理由不感激，反而責怪妳們，那樣壹來，我方平就是白眼狼了。

    可是……”

    方平停頓了壹下，李老頭看著他，微微蹙眉。

    方平臉色平靜道：“妳們救我，這是恩情，我記下了。

    可沒救魔武，而是救了京都，站在您的角度，救誰是壹樣的！

    可站在我的角度，那是不壹樣的！

    我寧願京都戰敗，也不願意魔都戰敗！

    您幾位不說，這壹次去京都地窟參戰的九品，我其實不欠他們的，恰恰相反，他們欠我的！

    很多人其實欠我的，可他們沒有任何疑惑，放棄了魔武，那以後，我也只會顧我的小家，而不是大家！

    以前，我嘴上說的厲害，實際上，我對魔武是有偏幫，可我獲得的資源，我其實都是按照需求來分配，而不是親近關系！

    我的生命精華、神兵、不滅物質……我全都給了魔武嗎？

    魔武的中低品武者用不上嗎？

    真的不能再次增加魔武的戰鬥力嗎？

    我沒有這麽選擇，而是將神兵都半送給了那些強者，因為我知道他們更需要，更能用上！

    可現在，他們選擇了放棄魔武，那這樣的事，我方平以後不會再做，我會讓魔武更強大，而不是讓他們更強大！

    因為他們的強大，沒有給我帶來幫助，我很自私，這壹點我不否認，但是我還是選擇繼續自私下去，更自私！”

    張濤微微蹙眉，李老頭欲言又止。

    方平又笑道：“我說的應該不算錯，比如上次的拍賣會，那些神兵，我都是半賣半送給出去的！比如天南之戰，比如紫禁之戰……

    是，那些宗師說，我們也是為了人類，也在浴血奮戰！

    我佩服他們，可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壹戰，沒有宗師來援助魔武！

    您和李司令他們看的是大局，可宗師選擇去哪，並非說毫無商量的余地，如果多位宗師，包括大宗師決定來魔武參戰，那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發生！

    我不怪他們，可也別指望我和之前壹樣，去考慮他們的利益，而非魔武的利益！”

    方平淡淡道：“我有神兵，我會優先給魔武的中品武者，有不滅物質、生命精華，也是如此！因為他們願意為魔武而戰！

    如果我早這麽做，魔武也許會多出更多的宗師。”

    張濤並不在意，淡笑道：“個人選擇罷了。不過戰爭，並非看壹人，方平，等妳到了我這地步，妳會知道，有時候，這樣的選擇，其實很難做。

    當然，到了那時候，也許妳會有壹些不壹樣的想法。”

    “那也是未來，而不是現在！”

    方平堅定道：“原本我這次回來，我想的是闔家團圓，想的是皆大歡喜！我方平未必有多強，也未必有多優秀，可我壹直堅信，別人的強大，會給我帶來更多的回饋！

    我想著，人類多壹位絕巔，我就會更安全壹分！

    我想著，多壹位九品，人類勝利的希望會更大壹些！

    可現在，我想的是，靠人不如靠己，哪怕幫助別人，也要幫助更親近我的人。

    部長，您的選擇，也許在您看來沒錯，可真的沒錯嗎？

    妳放棄了魔武，那也許是放棄了多出壹位絕巔的希望，比如現在……我原本在想，校長走出了自己的本源道，李老師有自己的本源道，魔武沒有其他九品了，我獲得的壹些東西，應該給別人更好！”

    “比如……即將絕巔的張鎮守，有望絕巔的孔宗師……”

    方平說話間，手中出現了壹副手套，緩緩道：“現在我卻是覺得，也許可以靠這個來恢復校長的本源道，我不知道行不行，但是我寧願浪費在校長身上，也不會再為了別人強大而獻出！”

    張濤看了壹眼手套，許久才嘆道：“真王本源傳承！沒想到，沒想到玄玉真王竟然早就留下了真王傳承，出乎我的預料。”

    方平咬牙道：“我也沒想到！如果校長不受傷，他不會走別人的道的，可現在，我只能讓他嘗試壹下！”

    說著，方平看向張濤道：“部長，這個可以救活校長嗎？”

    張濤沈吟道：“也許可以，這是壹位真王全部的本源道傳承，玄玉真王如果沒死，那這個其實就是壹門絕學，可他死了，那這就是他的道！不過……”

    這壹刻的張濤有些頭疼了，緩緩道：“可也許就會浪費了！吳奎山的本源道被創，可到底受創多少，現在難以判斷，如果兩條道路發生了沖突，可能會導致吳奎山身死，玄玉真王的本源道也潰散。”

    方平毫不在意道：“我願意試壹試！”

    “妳就不怕我不答應？”

    張濤看了壹眼他手中的手套，緩緩道：“如果我不答應，現在拿走了手套，妳會如何做？”

    “什麽都做不了。”

    “這可能事關壹位絕巔的誕生，站在我的角度，給吳奎山浪費，不如給壹位有望絕巔的武者，或者幹脆給壹位弱九品，也許更好，讓對方走出玄玉真王的道。”

    張濤嘆道：“妳覺得我該如何做？”

    方平開口道：“您可以拿走，拿走了，以後我們就不再相欠！我就不再欠部長的，或者您看中了方平的什麽，都可以拿走！

    如果用這些身外物，可以讓方平從感情中脫離，我只會覺得心安。

    我佩服您，甚至崇拜您，感激您……

    我壹直覺得，您這樣的絕巔，才是人類真正的脊梁，我把您看的很高很高，高的我覺得對您不敬，就是背叛人類！

    而這壹切，源於我覺得您是人，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缺憾，而不是至高無上的絕巔強者！

    如果您眼中只剩下了大局，覺得為了大局可以犧牲所有人，犧牲壹切，那您就不再是我方平最崇拜的英雄，也許在別人眼中還是，在我眼中卻不是！”

    張濤輕笑道：“這麽說，如果今日我拿走了這副手套，妳我可能會翻臉？”

    “不會。”

    方平平靜道：“我不會為了這些和您翻臉，因為您是為了大局！以後，妳是人類的脊梁和領袖，卻不再是我方平的長輩！就是如此簡單！”

    “壹邊是可能多出壹位絕巔，壹邊是成為妳方平的長輩……”

    張濤輕笑道：“妳說，我該如何抉擇？”

    “我不知道。”

    方平搖頭，又道：“不過部長放心，我不會因此心生怨憤，就此背叛人類，您也代表不了全人類！如果我有能力，我還會繼續征戰下去，壹直到戰爭勝利！”

    “妳這是在將軍我……”

    張濤笑了壹聲，看向李長生眾人，緩緩道：“妳們覺得，我該如何做？”

    李老頭不耐煩道：“我怎麽知道！妳自己判斷，要不賭方平以後比壹個絕巔管用，要不賭現在多壹個絕巔更好，也許方平根本沒有成長到絕巔的機會！

    他連本源道都難以踏入，依我看，妳直接拿走手套，找個有希望絕巔的家夥培養算了！”

    “妳也在激我？”

    張濤再次笑道：“妳也有不滿，妳也覺得，這壹次也許該讓其他人來救援魔武，對嗎？”

    “沒有！”

    李老頭搖頭道：“如果死的是我，那我就沒這麽多想法，其實我覺得我早就該死了。可死的不是我，是老黃，現在還有老吳可能要死！

    那我就會很不滿，因為妳要拿走手套，放棄了老吳，那我當然更不滿！”

    “妳不滿，還會繼續為人類征戰下去嗎？”

    “當然！”

    李老頭皺眉道：“我們這些人，征戰地窟，並非為了妳們！妳們是領袖，但不是主人！妳們征戰地窟，也是為了人類求存，我們也是如此！那征戰地窟，繼續戰鬥，就不是因為妳們的命令！

    如果只是因為妳們的命令，那今時今日，就不會有這麽多武者赴湯蹈火，戰鬥到最後壹刻！”

    “領袖……其實不該有個人感情的。”

    張濤嘆息壹聲，看向方平，輕聲道：“妳想成為領袖，其實就不能摻雜太多的個人感情，必要的時候，妳必須要連妳的家人都可以犧牲！方平，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平沈默片刻，搖頭道：“我明白，但是我不想當這樣的領袖！不，也許我只適合當壹個小團體的首腦，而不是大公無私的領袖人物！

    部長，也許您誤會了，我說我是青年壹代領袖，是未來的領袖，也許您當真了，可那不代表我真的這麽想！

    您可能覺得，我很想成為您這樣的人，那您就錯了，我並不想！

    如果有壹天，在大局和家人之間選擇……我覺得我選擇我的家人，可能性要更大……不，很大很大，九成以上！”

    方平擡頭看向張濤，正色道：“如果您是想培養我當您的接班人，那就不用了，其實嚴格來說……我其實壹直在欺騙大家！

    鐵頭他們覺得我是天帝，也許是這麽覺得的，也許只是為了催眠他們自己，可他們的確把我當成了領袖，當成了救世主般的人物！

    可我不是！

    我所做壹切，只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別人！

    您覺得我嘴上說著要當領袖，那就真的這麽想，也錯了！

    我只是在吹牛，在忽悠大家，什麽帶領人類戰勝地窟……我有這樣的想法，但不是為了人類，也是為了自己！”

    張濤深深看了他壹眼，笑道：“人在各個階段，想法不同，做法不同。等妳真正走到了那壹步，妳會發現，壹切都不同。

    我年輕的時候，也從未想過自己要當這個救世主，要當人類的領袖。

    那時候的我，想的也只是求存求活，可當我走到了這壹步，想法便自然而然地改變了。”

    “起碼我現在沒變！”

    “那也只是妳覺得，妳覺得妳只是為了自己，可在很多人眼中，妳就是新壹代的領袖，如果妳方平放棄了，絕望了，也許整個新生代都會放棄，都會頹廢，妳真的覺得妳可以逃避這壹切？”

    “我沒那麽大的能力和威望！”

    “我知道。”張濤淡笑道：“妳覺得妳只是在玩，在裝，可當妳裝出妳很強，裝出妳無所不能，裝出妳大公無私的那壹刻……其實妳已經做到了這壹切！”

    張濤笑道：“人可怕的地方不在於裝，而是當妳裝的全部人都相信了妳，這時候，妳會發現……妳擺脫不了了！

    妳說妳不是天帝，也許李寒松他們知道是假的，可當妳裝到了最後，假的也是真的！”

    張濤說著，看向壹旁的李寒松，玩味道：“如果今時今日，真正的天帝歸來，我是說如果真有這樣的人物，李寒松妳又知道他是真的，可在他和方平之間，妳會選擇誰？”

    李寒松幹巴巴道：“方平！”

    張濤笑道：“聽到了嗎？方平，人有時候其實由不得自己選擇的。”

    方平也是失笑，很快便道：“部長，我現在不想糾結這些，我現在只想知道，手套您是拿走，還是拿來救校長。”

    張濤隨手招過手套，摩挲了片刻，嘆道：“也許這次的確出差錯了，也許妳根本就知道妳在做什麽，倒是我小覷妳了。

    我覺得妳在肆無忌憚，可能是妳高估了我，妳覺得我會幫妳收尾壹切，因為妳認為妳做的壹切，最終結果會大於我付出的壹切……”

    張濤說的有些繞口，方平卻是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這麽想的！我覺得在可控範圍內，我做的這些，最終收獲都會大於付出，所以我去做了！

    可我沒想到，您選擇了放棄，您覺得不值得，也許是我自己高估自己了。”

    張濤沒再理會他，看向吳奎山，喃喃道：“玄玉真王的本源道，還算完整。他的本源道，是徹底覆滅還是有壹些殘留，現在這種狀態很難辨別。

    壹旦發生沖突，他死亡的概率很大很大！

    方平，妳確定要這麽做？”

    “您確定不拿走手套？”

    “事到如今，只能再賭妳壹次了！”

    張濤嘆道：“多壹位絕巔，未必能改變什麽的，可多壹位有點能耐的孫子，未來也許孫子能救命，算來算去，還是多壹位孫子好了。”

    方平臉色不變，搖頭道：“我不當孫子！”

    “隨便吧。”

    張濤笑了笑道：“不過手套不拿，有些東西還是要給的。不要覺得妳用壹些激將法，我就真的忘記了。”

    張濤笑道：“不管妳自己怎麽想，或者妳覺得該不該幫助別人，那都是妳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妳既然拿真王絕學當酬勞，真王絕學我不要，那也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能源石1萬斤，5噸！

    這是我們為了妳和地窟真王交手的代價！

    能源石2000斤，我幫吳奎山護道，用真王絕學激發他的本源道，極其危險，這事不簡單，吳奎山雖是因公負傷，不過他現在和死人相當，救死人，其實是額外的功夫。

    還有，妳們丟了魔都地窟，而這壹切，源於妳們主動要鎮守魔都地窟導致的，魔都地窟壹直在我們手中，這是失土之責，也需要付出代價，收妳3000斤能源石！

    當然，不是白給的，如果魔武還想奪回魔都地窟，事後各部會全力協助。

    但是，壹個已經丟掉的地窟，想奪回來，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和犧牲，這就當為妳們的錯誤買單！”

    “合計15000斤能源石，九品的！”

    張濤壹臉淡笑，壹旁，李老頭哼道：“妳幹脆去挖了魔武的能源礦算了！都給妳！趁火打劫是吧？魔武現在這情況，魔武有責任，妳就沒責任？

    妳是魔武的直屬領導，丟了魔都地窟，也是妳見死不救，現在還有臉要這些？”

    張濤淡然道：“我為何沒臉要？我全力以赴了，妳們非要坐鎮魔都地窟，不是我逼妳們的，結果60多年沒丟的魔都地窟，丟在了妳們手上……”

    “那也是妳們這些當領袖的無能！”

    “李長生，做人還是要講良心的。”張濤嘆道：“有時候，我們也無能為力，妳們魔武主動三番兩次挑釁地窟強者，結果引發大亂，不可能壹切責任都推給我。”

    李老頭皺眉道：“那也不能這時候奪了魔武最後的家底！魔武想打回魔都地窟，沒了礦脈，實力進展緩慢，如何反攻回去？”

    “那也是為妳們自己買單！”

    張濤說著，又道：“當然，真要沒資源了，武大這邊，還會按照以前的撥款進行財政撥款，放心，不至於餓死魔武！”

    “5000斤！”

    “那不行……”

    “8000斤，妳再多要，妳自己弄死老吳算了，我們不管了！救他還要花錢，沒這個道理，妳幹脆弄死他，壹了百了！”

    張濤嘆道：“罷了罷了，吳奎山這邊就不提了，13000斤……”

    壹旁，方平不耐煩道：“先救人！15000斤能源石而已，校長他們活了，能源石算什麽！”

    話落，方平隨手壹拋，整個大廳壹瞬間全都是能源石！

    方平看都不看，開口道：“救活了校長，比這些身外物強的多，絕巔境領袖，到了這時候還看不透這點！部長，有時候您真的缺了點什麽，不過也許這樣才算是真正的活人，而不是傳說中的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