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時代 下

　　就在這時。
　　唰。
　　對面建築屋頂上，魏合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那裏。
　　蔡孟歡壹楞，仔細看向魏合，卻愕然發現，對方居然沒有任何面容變化。
　　而且從剛才的速度上來看……魏合的修為……
　　蔡孟歡眼中猛然閃過壹絲希望。
　　很快，他的視線和魏合目光相對。
　　但隨即，他便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的神光慢慢暗淡下來。
　　魏合輕輕躍下，落在他身前站定。
　　兩人站在角落裏，側面是正在祭奠的壹排排靈位。
　　“妳……”魏合看向蔡孟歡。
　　“我散功了。”蔡孟歡笑了笑。
　　“離開時，宗主曾問過我，要不要壹起離開。我拒絕了。”他溫柔的握緊身旁兩女的手。
　　若是進去，便被只能放棄在外面身處險境的妹妹們了。
　　“沒事吧？”魏合停頓了下，問。
　　“沒事。我是天才嘛。”蔡孟歡笑道，“本身年紀不大，散功後也能活很久。”這話當然是假的，他早已是真人，身體構造都改了。
　　如今散功，要不了多久，終究是個死。
　　魏合沈默下來。
　　“另外，妳快回去看看吧。”蔡孟歡臉上的笑容收斂。
　　魏合腳步壹頓，身形驟然消失。
　　以他此時的速度，只是幾個呼吸，便回到魏府所在的府邸位置。
　　魏府此時的牌匾上，也壹樣掛著白綾。敞開的大門內，隱約能聽到些許哭聲。
　　魏合腳步壹頓，往前壹步步走進門。
　　兒子魏安夫婦，牽著壹個幼童跪伏在大堂側面。
　　萬青青面帶哀色的跪在另壹邊，手裏靜靜燒著火盆裏的紙錢。
　　還有二姐魏瑩，大姐魏春，都在。兩人都只是普通實力，受到的影響不大，也就是散功而已。
　　另外，萬毒門的壹部分高手，魏府的仆役老人，都跪伏在後排。
　　“老爺！？！”忽然壹個侍女擡頭看到走進門的魏合，驚呼壹聲。
　　“老爺回來了！”
　　壹片騷動中，眾人紛紛驚喜之下，起身朝著魏合迎來。
　　魏合沒有回答，只是擡頭看去，大堂上擺著的靈位後方，壹幅幅畫像上，其中壹幅，赫然便是嶽母萬菱。
　　“夫君！”萬青青幾步走上前來，她除了面容蒼老了壹些外，並未有太大變化。
　　虛霧散掉了她的所有勁力，沒了養顏的武功勁力，出現這般變化也是正常。
　　“辛苦妳了……青青。”魏合輕輕壹把將萬青青攬入懷裏。
　　他不在的這些時日裏，家中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是靠著萬青青操持。
　　“夫君妳……？”萬青青靠在魏合懷裏，擡頭看著魏合沒有絲毫變化的年輕面容，心中疑惑。
　　“這些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回來了。”魏合鄭重道。
　　“這次……能多待壹點時間麽？”萬青青小心翼翼的抓緊他手。
　　魏合心中壹顫，回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這次我不會走了。”
　　天地大變，他已經決定，將整個玄妙宗搬遷到大月皇家陵墓邊，想辦法和陵墓中的師尊等人取得聯系。
　　無論虛霧有多麻煩，人能從自然界中脫穎而出，成為生物鏈霸主，從不是因為隨波逐流，接受命運現實。
　　只要探索，研究，摸索，實驗，總有壹天會想到在虛霧中存活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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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月22年，元月。
　　虛霧彌漫，浪潮席卷陸地，各地真境真獸死傷殆盡。
　　嚴重缺少上層約束下的大月帝國，在勉力支持了數月後，終於崩潰。
　　各地義軍揭竿，九大軍部內亂割據，烽煙四起。
　　同年三月，義軍攻破王都皇城，燒殺搶掠後火燒皇宮。
　　大月最後皇族部分戰死，部分外逃失蹤。
　　火燒皇城，宣告了大月帝國最後的余暉，徹底隕滅。
　　六月，遠希巨俊起義。
　　八月，塞拉克拉合眾國分裂，陷入內亂。原本應當趁火打劫的其余海上褚國，也因突然爆發的虛霧天災，而開始重建國內秩序。
　　大師聯盟解體，生物武器退化，聖器失靈，諸多武器系統失效，還能殘留效果的，只有最原始結構的火藥槍械。
　　曾經被武道壓制下的民眾們，紛紛開始揭竿而起，起義的火光燃遍世界各地。
　　十月，大月內外，周邊，全數陷入壹片動亂戰爭之中。
　　而不同於外界的風起雲湧，魏合帶領玄妙宗殘余人等，搬遷駐地，帶著寒泉公主在大月皇族的陵墓附近，建立莊園住下。
　　同他們壹樣選擇的，還有其余躲進陵墓中的高手親族。
　　大量親族匯合在壹起，隨著時間推移，開墾荒地，吸引商販，商販繼而有吸引更多平民遷徙而來。
　　如此循環下，這裏漸漸演變成了壹個不為人知的邊陲小鎮。
　　而魏合，也遵循著他的承諾，壹直陪伴著妻子兒女，父母姐姐，娶了寒泉壹起在邊陲小鎮上生活。
　　他壹直在等待。
　　等待陵墓裏的人外出，和外界交接資源貨物。
　　在外界真氣消散的情況下，魏合很快突破到了全真七步，便修為徹底停滯。
　　沒有更多的外援真氣，就算他有破境珠，也無法憑空變強。
　　而在將重要之人都帶在身邊後，魏合也不再四處遊歷，而是壹直留在鎮上，陪著親人安靜生活。
　　只是讓他無奈的是，自己因為修為而壹直不變的容顏，和周圍人逐漸變老的面孔，形成了鮮明對比。
　　時間壹年壹年過去。
　　很快，父母魏塘和李翠壽終正寢，而陵墓中壹直沒有傳出消息。
　　魏合平靜埋葬父母後，又繼續過著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
　　平時調配藥物，靠販賣藥粉丹藥經商維持生活，閑暇時便去皇家陵墓，在那個巨大太極圖前，等待靜坐。
　　又或是和萬青青壹起，去周圍散散心，遊玩休憩。
　　沒有了真氣，整個世界仿佛都變成了普通日常。
　　沒有怪物，沒有異獸，更沒有真獸。
　　所有壹切都異常平靜。
　　對於沒了誇張武力的民眾來說，偶爾山上出沒的老虎黑熊，都是傷人殺人的兇猛野獸。
　　魏合如今也不用再定感。
　　只是他體內積攢的龐大還真勁，和三心血脈之力，還有龐大基礎元血，就足以讓他壽命至少四百年。
　　但其余人卻不同。
　　魏合嘗試了讓萬青青等其余人，模仿自己的路，走出引力神的方法。
　　可惜沒有用。
　　引力神本身是要修為達到真境才能修煉。
　　沒有真勁滋養竅穴，根本養不出存神神祇。
　　然後魏合舍而求其次，繼續尋找能延長壽命的辦法。
　　可惜……還沒等他研究出新的修行法，萬青青便因為年輕時的舊傷復發，感染外疾離世。
　　沒有了護身勁力滋養和壓制傷勢，萬青青終究只是凡人，沒能熬過生老病死。
　　而寒泉公主司馬無缺，也因為年老體衰，被萬青青傳染，同樣染病，沒過多久便也壹同病逝。她死後，因為真氣絕跡，體內血脈退化，甚至壹個子嗣也沒留下。
　　嗚……嗚……
　　風聲從窗外呼嘯吹拂。
　　靈堂裏壹片嗚咽。
　　頭發花白的魏安，和兩個身材高壯的年輕人，跪在堂前。
　　魏安神色木然的燒著火盆紙錢。
　　門外電光閃爍，雷聲滾滾，不時有雨點打在樹葉上，發出脆響。
　　魏春和魏瑩兩人，手裏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緩緩進了靈堂。
　　兩人都老了。滿頭銀發，腰背也都拱了起來，走路稍稍快壹些，便不得不要小輩攙扶。
　　兩姐妹和魏合不同，都沒有血脈後人，而是最困難時期，從外面的戰亂中，抱回來兩個孤兒。
　　如今攙扶著兩人的壹男壹女兩個中年人便是兩人後人。
　　亂風在靈堂裏不斷卷動起布幔，幾張沒被燒完的紙錢被吹出火盆，在地上壹路擦著，吹出大門外。
　　靈堂裏燈光閃爍，仿佛有些電壓不穩。
　　“三弟呢？”魏春咳嗽幾聲，左右看了看，渾濁的視野裏，並沒有找到小弟魏合的蹤跡。
　　“……”魏安沈默的搖頭。
　　如今他已經越來越少的看到父親的身影了。
　　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每次看到父親那依舊如中年人的年輕面容，他心中便越發不是滋味。
　　而如今在真氣滅跡的時代，如魏合那般駐顏到誇張地步的，實在是太紮眼了。
　　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魏春略微有些失望，她走上前，給萬青青鄭重的鞠躬行禮。
　　“弟妹兩個慢走，再過幾年，我和瑩子壹起再來尋妳們。”魏春嘆氣道。
　　她最近感覺身體也開始不行了，但畢竟這麽大年紀了。還是經歷過最艱難時候的饑荒年代，還當過礦工。
　　身體底子本就受過摧殘，能活到現在還無病無災，已經是保養得當了。
　　魏瑩看了看魏安身前的兩個年輕人，那兩人的年輕面容，恍惚間，就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魏合。
　　兩人中，哥哥的眼睛很像魏合，而弟弟則是鼻子和臉型很像。
　　“魏榮，魏濤，妳們……”魏瑩想要叮囑些什麽。
　　“不好了！老祖宗不見了！！”
　　忽然外面院子裏傳來有人的急喊聲，緊接著是人群奔走找人的聲音。
　　魏安壹下面色變了，站起身就想沖出去。
　　整個魏府就只有壹個人，有資格被稱為老祖宗。
　　那便是魏合。
　　他其實猜測過，自己父親很可能會在某個時候離開這裏。畢竟母親萬青青，和寒泉公主司馬無缺死後，魏合便沒了牽掛。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個時候。
　　“停下吧，若非弟妹還在，小弟他恐怕早就離開了。”魏春嘆道。“能留這麽久，已經足夠了。”
　　“是啊，若是小弟存心要走，沒有人能攔得住。”魏瑩點頭。
　　距離大月滅國，也已經三十多年了。
　　如今，眼睜睜看著身邊熟悉的人，壹個個的離自己而去。
　　身邊越來越孤獨，寂寞。
　　這樣的感受，壹定很難熬。
　　“老祖宗獨自外出，也沒有人照顧，萬壹遇到危險麻煩……”孫子輩的魏榮有些擔心道。
　　“現在外面軍閥割據，戰亂不休。我們海嘉這邊是姚程徽的姚軍占據。
　　此人性情喜怒無常，以前還有過為了軍費偽裝劫匪的過往，爺爺獨自在外，萬壹路上遇上個亂兵什麽的……”
　　“放心好了，妳爺爺可不是普通人，吃不了虧。”魏春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