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探尋 上

　　半月後……
　　商事府。
　　書房。
　　張榮方和姐夫速達合奇相對而坐。
　　兩人之間擺放著壹張棋桌。
　　桌面上黑白子廝殺得難解難分。
　　張榮方執白，姐夫速達合奇執黑。
　　此時黑子已然將白子吞噬大半。勝負分明了。
　　思索片刻，張榮方不得不投子認輸。
　　“姐夫棋力精湛，我認輸了。”
　　他露出壹絲氣惱之色。
　　“妳還年輕，有些思路沒見過，想不到，也是正常。”速達合奇笑道，神色溫和。
　　他已經壹年沒有發病了，如今狀況越發穩定，家中也諸事和睦。
　　這讓他心情越發變好。
　　“棋盤中，其實未嘗不是凝聚了大半人生。”
　　他嘆道。
　　“很多時候，妳不爭，便會逐漸失去爭奪之力。最終不論多大的地盤，都將化為死地。”
　　“姐夫說的太寬泛了，榮方不是很明白。”張榮方低頭道。
　　“沒什麽，只是有感而發。”
　　速達合奇如今沒了蕩山虎的阻礙，事務越發順暢。
　　也正是因此，在幹出幾件功勞後，他也有了向上壹步的資格。
　　此時有感而發，卻忽地發現，自己和壹個十八歲的小孩子說這些作甚？
　　張榮方終究年輕，又花了不少時間在練武上，很多東西不懂，也很正常。
　　自己像他這麽大時，還在為壹個美貌少女和族弟爭風吃醋呢。
　　壹晃都這麽多年過去了。
　　看著對面壹臉青澀的小舅子，他又聯想到自己賢內助的妻子張榮瑜。
　　“其實我也時常和妳姐說，妳性格是好的，雖然有些沖動，但少年意氣，只要是為了對的事，便不會錯。
　　年輕人要有銳氣，才能勇往直前。
　　可妳姐總是擔心，覺得妳總容易闖禍。”
　　“她就這樣，老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張榮方不在意道，“其實我都十八了，當初壹個人走了老遠路程，不也沒出什麽事？”
　　“話是這麽說，妳姐也是關心妳。
　　若是換個人，時常和妳說這些不中聽的話作甚？
　　好了，不說這個，平日裏妳多對她好便是。”速達合奇勸說道。
　　“知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們說說正事，我這邊有壹個推薦名額，可以讓妳補巫山府水運商理的缺，如果妳願意，後天就可以去上任。
　　水運商理雖然只是吏，但也是其中的最上壹級。只要妳稍微幹出點事，我就能提妳做正水運理長。那也算是九品了。”速達合奇鄭重道。
　　不管如何，從吏到官，這是多少人壹輩子都夢寐以求的機會。
　　壹旦成官，在大靈幾乎便能壹代代傳下去。
　　只要不出大紕漏，便壹切沒事，永享富貴。
　　若再人丁興旺，更是能以此開枝散葉，成就壹地豪強家族。
　　“哎呀姐夫，妳知道我這點本事的，那個什麽水運商理天天去管做生意的，都是些磨嘴皮子的活，我哪幹得來這個？您還是另找他人吧。”
　　張榮方立馬拒絕。
　　他若是走商業這條路，就完全打亂了自己之前的規劃。
　　而且他沒打算壹直留在巫山。
　　張影的身份如今已經幹到了相當於六七品的級別。在譚陽城明鏡宮，也算是道籍中高層。
　　已經有了這個基礎，他何必舍近求遠，還要從小吏開始幹起？
　　至於道籍路線的官職是否有影響？
　　如今大靈講求廟學合壹，道佛壹樣能走上高位。
　　另外，比起張影，張榮方這個身份還多了壹層桎梏。
　　那便是他是蠻儒。
　　張影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北人身份，上升起來遠比這邊快很多。
　　“那好吧，既然妳心中不願，我也不強求，不過妳要明白，錯過這個機會，日後要再想拿到肥缺，就不會這麽容易了。
　　這壹次也是因為蕩山虎之事，之前的官吏被下掉了才有。”速達合奇提醒。
　　“沒事沒事。”張榮方滿不在乎，“姐夫妳是不知道我，我張榮方就喜歡每天想幹什麽幹什麽，道籍也是去了道宮裏掛個名。反正有妳和姐姐在前面，怕什麽。
　　倒是妳們，趕緊生幾個大胖小子，不是更好？省得成天老盯著我。”
　　速達合奇哭笑不得。
　　以前他也是聽妻子說過，這個小舅子脾氣不好，犟。之前壹直不覺得。
　　但現在，倒是第壹次體驗到。
　　其他人千求萬求都得不到的官身之路，他居然毫不在意，棄如敝履。
　　不過張榮方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感覺對方豪爽，真誠，不在意權勢富貴。
　　對方越如此，便越是感覺其品性率真。
　　沖動點其實沒什麽不好，起碼不會像有的親族那般，表面笑顏如花，暗地裏謀算害人……
　　回想起在大都時的種種遭遇，速達合奇眼中也閃過壹絲黯然。
　　“好了，妳回去多想想，還有壹周時間，如果回心轉意，便來和我說，若不願，那就不用提了。”
　　“知道了姐夫。”張榮方回道。
　　他看出了速達合奇眼中的真誠。
　　誠如姐姐所說，這人確實是壹個很真誠的人。
　　他對家好，性情溫柔，品格正直，雖然不是很聰明，長相也很醜。
　　但這個世道，外貌好看，心如蛇蠍之人難道還少？
　　除開偶爾會發壹次病外，速達合奇當真是姐姐良配。
　　“另外，聽說妳在和金家的金袖兒來往？”速達合奇忽然問道。
　　“是啊。”張榮方就是拿金袖兒當擋箭牌，自然點頭應是。
　　沒有金袖擋著，恐怕他現在又是三天壹次相親，煩不勝煩了。
　　“金家也就是小商家族，金袖和妳，其實也算是高攀。”速達合奇面色平靜。
　　“妳若是喜歡，玩玩就是，這等功利之人，多數不得真心，不要當真。”
　　“額……”張榮方壹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要記住，不要被外人蠱惑，若妳真喜歡金袖，可以帶她離開金家，養在外面。膩了再賣去樂館就行。
　　這樣得壹筆嫁妝後，賣人還能再賺壹筆回本。”速達合奇面色如常道。
　　“……”
　　張榮方無言以對。
　　好吧，他收回剛才的話，這姐夫其實壹點也不正直……
　　果然是在商言商……
　　看小舅子臉色發怔，速達合奇以為他是擔心金家。
　　“沒事，我名下產業不少，金家大半生意都得仰仗我們。別說玩他們壹個人，就是打死他們大房親血，他們也只得忍著。”
　　他笑著道。
　　“妳若是還擔心，要不我現在便派人過去，廢掉他們壹半產業也不過壹個招呼的事……”
　　“不……不用了姐夫。”張榮方連忙道。“不至於。金袖其實也挺好的。”
　　“妳啊。就是太善良。”速達合奇指了指他。“妳要記住，這世上只有我們四個是壹家人。其他的……嘿嘿，壹點也別信！”
　　他說的四個，張榮方也明白是哪四個。
　　除開他們三人外，還有壹個應該就是盧美紗。
　　聽著姐夫的壹頓說教。張榮方不由自主的心中嘆息。
　　這世道，如自己這般善良之人，真的太少了……
　　……
　　……
　　……
　　金袖下了馬車，擡頭看看天色。
　　那天陰沈如鉛，似散非散。
　　她伸手敲了敲張榮方宅院的大門。
　　咚咚。
　　“請進。”
　　裏面傳來聲音。
　　金袖稍稍用力，推開院門。
　　院子裏，張榮方正壹身淡藍道衣，外披白色鏤空掛衣。
　　掛衣是壹種類似女子披肩的服飾，壹般用來裝飾或者點綴過於單調的單色衣袍。
　　從這個角度看去，金袖感覺此人身材當真魁梧高大。
　　回想起盧美紗壹臉不快的神色，還有那些冷嘲熱諷的話。
　　她心中定了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的選擇都沒錯。
　　盧美紗那般大小姐又懂個什麽？
　　後悔？
　　她如今這般處境，再不決斷些，沒錢用了才更是會後悔。
　　“今天我們去哪轉轉？”她靠近過去，手裏拿著壹根楊柳枝晃來晃去。
　　壹副天真可愛，沒什麽心機的模樣。
　　實際上，這些時日的相處，讓她越發有些心急了。
　　因為張榮方雖然願意和她壹起外出遊玩，打發時間。
　　但對她似乎沒什麽感覺。
　　壹個男人，如果對壹個漂亮女子這麽長時間，沒有壹點害羞，沒有不好意思，更沒有任何試圖逾矩的舉動和言語。
　　如此君子過頭了……
　　那大概率是對她沒興趣……
　　所以金袖今日特地打扮梳妝了壹番功夫。
　　黑發到背心處，細小的兩根發辮夾雜在長發間，配上兩側垂下的長鬢角，還有額頭的齊劉海。
　　再加上瓜子臉上櫻粉色的小嘴，忽閃忽閃的大杏眼。
　　給人壹種清純可愛中，夾雜壹絲稚嫩的成熟。
　　除開發型，她身上衣裝也精心挑選過。
　　鵝黃的無袖上衣，在胸前微微露出壹絲雪白肌膚。下身的白色吊帶短裙，用壹條淡藍色絲帶系上，將腰肢束縛得盈盈壹握。
　　起身轉動時，偶爾還能看見裙下雙腿上，穿著的緊身獵裝長褲。
　　那長褲通體淡灰色，是用棉質制成，彈性極佳，緊緊包裹雙腿，將從腿到腰的曲線完全凸顯出來。
　　若非裙擺遮掩，金袖也不敢穿這種長褲外出。
　　這種裝束，實際上是曾經的密林民族流傳下來。
　　在密林中，為了避免被灌木荊棘掛住衣物，大部分都會選擇緊身壹些的裝束。
　　壹般這樣的打扮，會配備皮質長靴和皮裙。
　　因為若不遮掩，穿了等於沒穿……什麽都能被看到。
　　在發現張榮方對她似乎不怎麽感興趣後，金袖便開始想辦法。盡可能的凸顯自己的優勢。
　　對此她很有自信。
　　雖然她勢利，愛錢，嬌滴滴。家裏母親還需要大量花銷治病。
　　但她漂亮啊。
　　“這些天周圍都轉遍了，今天就去遠壹點的地方吧。”張榮方笑道，“聽說陰槐林那邊有不少梨花開了，我們可以去逛逛賞花。”
　　“好啊，梨花潔白，遠看便能聞到香氣，我們還能買些吃食，在樹下野食。”金袖也來了興致。
　　這年頭，野外去遊玩，對於壹般人都是比較奢侈之事。
　　因為林中危險極多，若是沒有實力之人前往，很容易出事。
　　也就是張榮方是入了品的武人，才敢放言去野外野食。
　　“也好。”張榮方笑著點頭。
　　他自然不是心血來潮，隨便挑的位置。
　　陰槐林……那裏便是林中影案件，曾經發生的地方。
　　如今雖然案子沒有再發，可依舊沒多少人前往。
　　全因陰槐林中不光梨樹多，槐樹更多。成片樹蔭遮蔽，陰氣森森。
　　尋常人也不敢貿然接近。
　　這段時間，他正好借著養傷，壹直收集有關陰槐林的情報。
　　如今傷勢好了大半，當即，他便打算先去周圍轉轉，看看實地。
　　等到傷勢徹底好了，再準備完全後，帶人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