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成仙契機

　　谷鏡子並非親自開啟門戶，而是又祭出壹滴古仙血，赤紅的古血卻泛著白光，白光所及之處，虛空蕩出波紋，愈來愈烈。
　　容玄正疑惑，壹道神紋交織的門戶倏然開啟。
　　“進去。”谷鏡子推了容玄壹把，讓他走在前面。
　　壹步踏進光門，身魂分離的錯覺讓人頭暈目眩，等看清眼前，容玄渾身發毛。
　　這是壹片陌生的凈土，死氣沈沈，恍若天地初開，大星隕落，神輝明滅，乍壹眼就好像淩駕於上界，來到亙古的天外。
　　“要知道，不是上古十族之壹，哪怕功參造化，終其壹生也無法來這裏。妳突破聖紋師，答應贈予妳的機緣，我不會食言。所以，不至於讓妳眼不能看，耳不能聽，神識無法感知，僅是封了妳的口，免生禍端。”谷族真仙端得是壹副賜予莫大恩賜的口吻，容玄聽得刺耳，卻又不得不記著，不能說話無妨，不影響神念傳音。
　　“等進了太古道宮，妳只需乖乖悟道。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通通與妳無關。妳要做的，就只是扮演好唯壹的容族後人這個角色。這關系到妳能不能活著出來。”
　　谷族真仙之前的話似乎還縈繞在耳側。言外之意，好奇心是會死人的，封口是不讓他亂說，更是不準他問。
　　這地方極盡玄奧，仿佛空氣都有無窮偉力，重壓下，要不是有谷族真仙帶路，替他消除了大部分壓力，以容玄聖王境的修為，竟是根本邁不出步子。
　　大道法則交匯之地，就是谷族真仙也受制，禦空縮地成寸，在這裏均無法動用，只能規規矩矩走路，就連真仙也不例外。容玄心道玄異，也就無視了谷族真仙眼裏的譏諷，以及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沒走出多久，無形的墻擋住兩人去路，其上古字遍布，好比數之不盡的真仙法旨，杜絕了外人通過，前方空無壹物。
　　“隨我去與它們溝通。”谷族真仙讓死士守在這裏，對容玄道。
　　‘它們’是指……
　　也不知是不是容玄的錯覺，在那堵無形的墻上，似有獸魂虛影顯化，又漸漸淡去。細看又什麽也沒有。
　　“何人在此叨擾。”充滿威嚴的聲音帶著厚重壓力，直入識海：“道宮重地，生靈勿闖。”
　　谷族真仙撤了容玄的封口禁制，讓他直接報名字。
　　“我叫容玄，是容族。”容玄站直，頂著巨大的壓力硬著頭皮道。
　　“我護送容族天賦最高的弟子來尋仙緣，最後期限將至，還不快快讓行。耽誤了時辰，誰也擔當不起！”谷鏡子掃了容玄壹眼，喝道。
　　頓時容玄身上的重壓減輕了許多，不再連頭都難以擡起，而且能往前走了，似乎出現壹條無形的路，甚至能看到對面有座巍峨的宮殿，輪廓泛著金光，穿透暗夜，形貌隔得太遠看不真切reads。
　　容族能被通過？！
　　“妳先進去，在前面等我。”谷鏡子說。
　　也就是這壹刻，容玄心裏的疑慮達到頂峰。
　　谷族真仙明顯還難以動彈，看似溫和卻是以不容忤逆的口吻對容玄下命令。
　　容玄擡腳往前面走，他沒有刻意放慢速度，但神識卻壹直不離谷鏡子所在的後方，恰恰好能探聽到。
　　威嚴的聲音傳來，帶著審視的口吻：“那妳是——”
　　“容祖麾下戰將之壹，谷鏡子。”
　　谷族真仙壹改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姿態，垂下尊貴的頭顱，隱了眼裏的陰鷙。
　　這話如壹道閃電劈中腦門，容玄渾身壹震。
　　上古十族之首才能進的太古道宮，容族能進，谷族卻被擋在外面。
　　谷族是容族真仙麾下，那容族又是什麽！
　　明明典籍全無記載，外界傳言容族是異界，所以才人人得而誅之？全都是屁話！
　　被封塵的過往，傳承地容族天碑，最後壹條漏網之魚，狴犴的不甘，名不副實的谷族真仙……壹切的謎團連成壹線，容玄如醍醐灌頂般，豁然開朗。
　　難以言喻的荒誕之感直沖腦門。
　　如果他想得沒錯的話……容玄大步流星向前走，眸光冰冷刺骨。
　　容族身份帶給他的盡是災禍，容玄為了擺脫這道無形枷鎖，提心吊膽了好些年，可既然不打算復興容族，那他對上古秘辛沒了太大執著，只是這真相似乎比他想的還要更有意思。
　　進去之後，外面什麽也聽不見了。
　　容玄踏過殘破的天碑，尋找相對完好的碑文，他敏銳地察覺到無數道視線落在身上，可擡頭四顧卻什麽也沒有。
　　不對，有！
　　火紅巨龍劃破天際，猶如烈焰蒸騰，大半軀體與虛空融為壹體，偶爾顯露成型，猶如壹道光，光芒散盡，空間撕裂，又會出現。
　　最後壹條漏網之魚，莫非狴犴就是從這裏逃出去的？
　　“我是容族唯壹後人，我要知道門戶外的情況，幫我探聽他們說了些什麽。”容玄毫不掩飾容族血脈波動，他不能說話，只能茫無目標地傳出神念，試圖找到回應。
　　“虛空是共通的，聽他們說話當然容易。”
　　“看妳天賦不錯，修為有點低，多少歲了，怎麽以前沒見過。”
　　“都嚷嚷什麽，對下壹任護道人態度客氣點！”
　　“容族古字暗淡是怎麽回事，外界族人死得多麽？妳是來帶我們出去的嗎，我等忠心於容族，雖然只剩魂魄了……”
　　紛紛雜雜的聲音，有老有少，或雄渾或清冽，壹股腦湧入容玄識海，根本來不及回答。
　　除此之外，還有目前尚在門戶外的谷鏡子還在與界壁對話。
　　“十族不復上古輝煌，容族古字暗淡，當年鎮守此地的古魂擔心容族後人的安危，曾到下界去，至今沒有回來reads。是不是上界出了意外。”
　　古老的聲音顯得幾分驚喜，透著滄桑與悲涼：“千萬年了，可沒想到吾等魂飛魄散之際，還能等到護道壹族歸位。只要有壹位活著，造化加身，成就真仙位，容族就還是十族之壹，感謝上蒼。”
　　盡管如此，此地對谷族真仙卻透著排斥。
　　“不瞞各位，上界陷入危機，異界來襲，界壁不穩，離開此地的古魂為了守護上界，大多犧牲了。我雖然極力挽救，卻還是沒能救回。”谷鏡子嘆息，眸光陰鷙寫在臉上，明顯有幾分不悅。
　　“有勞谷天尊，容仙果然沒看錯人，您不止突破成仙，還對我族後人如此上心，不枉我等守護這界壁千萬年……上界浩劫，護道人歸位最後期限將至，事不宜遲，快快讓行！”
　　界壁發光，昭示四方。
　　堂堂真仙媚上欺下，真是諷刺，他上輩子是怎麽死的，狴犴是怎麽死的，還真應了那句‘極力挽救’。
　　此刻最大的敵人就在門外，容玄不想讓他進來。
　　“少廢話！傳我命令，去告訴守門的生靈，別讓谷族真仙進來！”獸魂不認字，容玄卻認識。容玄立刻道：“帶我去找仙碑！”
　　“真正的仙碑在太古道宮內，石碑卻有很多。”
　　這地方的壹切獸魂全都知道真相，谷族真仙竭力想隱瞞的秘辛。也是千萬年來天道認可，抹不去的事實。
　　容族才是上古十族之壹。
　　刻有十族古字的石碑，雖不比真正的仙碑，但畢竟是道則所化，這裏的石碑有的殘缺不全，有的相對完整，殘缺的石碑上有紋路，全都清晰可見。
　　容玄隔空撫摸著石碑上鐫刻的紋路，手臂上的印記熾熱無比，與石碑最上方為首的字樣共鳴，他已經能認出那個略顯暗淡的古字是什麽了，和他手臂上的紋路是同壹個字。
　　容離姜諸姬，乾坤燕伏天。
　　太古道宮法則匯聚之地，天碑上清清楚楚地刻著，得了天地認可的上古十族。
　　為首的那個，是容，而不是谷！
　　看著陌生，念起來卻出奇的順口，仿佛打開了某個缺口，這才是正確的十族。
　　在三千試煉內各處石塊上刻寫的那些，谷字要比其他九個古字排得低壹些，就好像上面缺了壹半。
　　容字截了上面壹半，就是谷。
　　曾經的仆，如今的主，可悲可笑。原來如此。
　　狴犴說來了這裏就會知道真相，真相讓他猝不及防。容和谷，不聯系到壹起，竟沒發現如此相似。
　　“呵，哈哈哈……”容玄幹笑出聲，只覺可笑至極。
　　谷族野心比天大，撒了這麽個彌天大謊，要用多少謊言來補，更是逼得多少人替他圓這個謊，對不服從的大族趕盡殺絕，逼出了屠神族這麽個龐大的對手。直至如今，對容族二字忌憚至此。
　　容玄也終於明白三千試煉內，那些年邁的原住民的態度為什麽那麽古怪了。
　　原以為是十族之間恩怨糾葛，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谷族真仙刻意封鎖了三千試煉，直到上古十族原住民妥協，才開啟試煉之地，回想起年邁的原住民提及谷族那譏誚又尷尬，似乎難以啟齒又不得不妥協的樣子，容玄只覺厭惡至極reads。
　　說出去誰會信。就連上古十族也全都在包庇。
　　如今臭名昭著的容族，卻是威震上界的谷族真仙曾經效忠的對象。真正的上古十族之首，直至如今卻活得最窩囊，得了天道認可唯壹的用處就是開啟太古道宮的大門。
　　還有比這更諷刺的嗎，容族是上古十族之壹，響當當的護道壹族，功參造化，可如今死得只剩下他了。
　　曾經風光無限又如何，輝煌早已經過去。就算知道了真相似乎也無濟於事。
　　容玄心系大機緣，他得找到仙碑，問及成仙路。
　　值得壹提的是，谷鏡子取代容仙自稱十族之首，耗費無盡歲月將容族從歷史中抹去，而今又帶個冒牌貨掐著最後期限來這裏，目的是什麽。
　　容玄心裏發寒，想想也知道不簡單。
　　拋開谷鏡子的目的，單單這人竭力想隱瞞的真相，被他知道了，就算得到機緣，他還能活著出去麽？
　　容玄不打算坐以待斃，可他連對方來這兒的目的都不知道，要怎麽和真仙抗衡！谷鏡子想要他死，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轟！
　　遠處門戶轟然大開，谷鏡子闖了進來，環視壹周：“人呢？”
　　存活已久即將消散的獸魂在他手中化為飛灰，毫無抵擋之力。
　　“不自量力的小鬼，等辦完正事再斬草除根。”谷鏡子臉色不善，他推演方位，冷笑著瞇了下眼睛，迅速朝裏頭掠去。
　　“走！帶我去找天碑。”容玄聽到動靜，面色壹僵，他加快速度，催動吞噬神火，壹點點把谷族真仙附在他身體上的容族真血褪去，而他本身的血脈綻放神霞，同樣抵消了此地的威壓，此地古魂自願為他帶路。
　　四面八方全是時而撕開時而愈合的裂縫，亂流湧入，勁風爆漲，摧枯拉朽般將演化成型的土壤湮滅成虛無，伴隨著空間的裂開，激烈的獸吼聲振聾發聵，卻看不見實形，玄奧無比。
　　越是深入，還能聽到壯觀的瀑布水流從天而降的轟隆聲，仿若就在耳邊響起，卻什麽也沒有，這種感覺極其玄妙，同樣也很驚悚。明明什麽都沒有，卻又好像什麽都有。
　　沿路甚至有巨大瀑布從虛空降下的轟隆巨響，震天動地，萬物的聲音都能聽見，眼前卻空無壹物什麽也沒有。
　　就像本源道則，法則之力在這裏呈現出最原本的形態，絕佳的悟道之地。
　　但谷族真仙能無所顧忌地摧毀門戶，闖入這裏，就表示他已經勝券在握。
　　容玄顧不上有什麽大機緣，更沒心思在這地方悟道，不給他足夠的時間，饒是容玄也沒把握能領悟壹星半點道則，想想壹個難以匹敵的敵人就在身邊，怎麽可能靜下心來修煉。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容玄迫切想知道成仙路在何方，他縱身躍入漆黑的時空裂縫，順著光影交織的路，進入太古道宮內。
　　“我知道妳能說話，告訴我！”容玄與給他帶路的古魂交流：“什麽是最後期限？”
　　“妳連這都不知道，容族族老沒告訴妳嗎？”
　　古魂化作白色的毛球，所過之處空間時而裂開，時而愈合，卻沒有什麽聲音reads。
　　它很意外：“容祖也就是容族真仙不在了之後，護道人之位空缺至今，時限壹過功績歸零，這麽多年妳是唯壹壹個上來的容族，時機還沒過，如果能合格，妳就能成仙。”
　　像是被天大驚喜砸中，容玄腦子有片刻木然。
　　容族唯壹後人這個身份，壹直以來帶給容玄的只有痛苦，他從沒想過會有這壹天，他追求的最高境界竟會因為這個變得唾手可得。
　　簡直像在做夢，美好得不真實，他苦苦尋覓的虛無仙境，突然就看到了希望。
　　不過容玄卻高興不起來。
　　“怎麽才能合格？”容玄按捺住心切，額上有汗滴落。
　　“合格就是得仙碑認可。我們護道壹族修煉突破雖然慢上壹線，但道途貼合道則，能走到很遠。十族得天獨厚，容族功績最高，當年能讓谷天尊成仙，同樣也能成就聖王境的妳，前提是妳要合格才行。”古魂很興奮，如果這位容族後人是初次聽說，這麽快就能造化加身，突破成仙，還有如此定力，心性了然，不愧是容族。
　　因此，古魂不以為意：“當然，容族族人生性純善，克己奉公，不可能不合格。”
　　白色光球壹跳壹跳，落在容玄身前，和狴犴簡直壹個模子刻出來，提及容族的口氣帶著滿滿的優越感，以及對容玄的尊敬與崇拜，在它看來這位是真仙必成。
　　聽得這個消息，容玄不由震驚，讓他的期望攀至頂峰的同時，隱隱又藏了幾分不安。
　　理智告訴他不會這麽簡單，容玄卻忍不住去期待。
　　成仙路上萬骨枯，修士壹生，逆天前行，誰不是為了成仙，何況他是活了兩世，兩世為人，再不用受制於諸天萬道。
　　太古道宮但見輪廓似乎不大，裏頭卻恍若遠古洪荒，透著滄桑之意，奇大無比。
　　相比於外圍的嘈雜和暴動，太古道宮內安靜了不少，好比壹潭死水，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
　　恢弘大氣，感受不到殺機。
　　容玄極力催動容族真血照亮前路，壹切幻境自發破除，他拼了命地前行，卻好像走了百年之久，但這只是錯覺。
　　這裏分不清日夜，具體時間容玄也不清楚。
　　“到了！”
　　有古魂相助，容玄先壹步抵達目的地，他走得相對輕松，並沒錯路，為了趕時間，沿途見到優美的壁畫，甚至人形的石雕，再別出心裁，引人入勝，他也沒有駐足觀看，最後先谷族真仙壹步抵達。
　　白光內，整整十塊仙碑壹字排開，旋轉移動，仙碑通體漆黑恍若與虛空相容，叫人望而生畏。
　　每壹塊仙碑上刻有壹個古字，而十族首位處的仙碑，寫的正是容。
　　容玄站在壹塊仙碑下，嘗試著演化道法，吞噬道則越體而出，被牽引著沒入容族仙碑內。
　　二者溝通，引動古老的造化，他盤腿而坐，緩緩閉上了眼。
　　成敗在此壹舉。
　　那壹刻容玄心如擂鼓，怎麽也無法平靜。
　　如果能成，他就能立刻突破成仙，與谷族真仙壹決生死。
　　如果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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