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親我！

　　突然之間，妳會不會四十五度的仰起傻臉，仰望星空，思考在這個時間，在不同的地點，有沒有壹個人像妳這般的瘋狂思念？
　　時間就像是壹條線，把人和人的故事緊緊相連。
　　燕京。農家小院。
　　董家人過年和姜家人不同，因為董家的男兒多出自軍隊，而且董家老爺子自己也好酒，所以，他們過年的時候是壹定會拼個壹醉方休的。
　　屋子裏燈紅酒白，熱鬧喧囂。
　　可是，在小院的後院花園，卻有兩個人獨自守候著這不算安靜的空間。
　　這是兩個男人。壹個坐在輪椅上。背影高大，面容背對著房裏的燈光，癡癡的看著外面那壹盆盆開放正濃的菊花，沈默無言。
　　另外壹個人站在輪椅的身後，他的視線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表情凝重，眼神也帶著少有的哀傷。
　　輪椅男人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他們的身體隱藏在黑暗裏，就像是兩座凝聚的雕塑。
　　有個小孩子推門探頭出來，正準備說話，看到這壹幕後，趕緊又縮了回去。
　　可是，這推門的聲音終究把正在沈思的兩個人驚醒。
　　“三叔，回去吧。喝壹杯。”身後的高大男人微笑著勸道。“老爺子把他自己埋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紅給刨出來了。他們正在屋子裏大飽口福呢。妳要是不喝幾杯，便宜可都被他們給占了。他們可不會嘴下留情。”
　　男人沈默。
　　董小寶嘆了口氣。
　　他知道他不會回答。因為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從他清醒過來，自從他知道自己的雙腿被截肢，下半身癱瘓後，他就再也沒有說話。
　　只要是坐在輪椅上，他就永遠保持著這樣壹個姿勢。
　　他看著壹個地方入神，像是腦海裏壹片模糊，又像是有著無盡的心事。
　　天縱奇才落魄至此，從眾星捧月到世人眼裏的廢人，這樣的打擊對人實在是太沈重太沈重了。
　　有時候董小寶也會想，假如自己落得這樣壹個地步，假如自己處在他的位置，自己會怎麽做？
　　答案就是……壹死了之。
　　因為得到了這樣壹個答案，在其它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他這個廢物三叔時，董小寶反而對他敬重有加。
　　他懂得壹個最簡單的常識：自己做不到的，別人可以做到。那麽，這個人就比自己厲害。
　　董小寶覺得，沒死的三叔比尋死的三叔更加厲害。
　　可是，讓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小寶……”壹個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傳來。
　　因為那聲音太嘶啞，就像是嘴裏含著壹口沙。又太幹枯，仿佛奄奄壹息的花根樹苗。
　　“三叔。”董小寶激動的喚道。“妳……說話了？”
　　“我沒死。”男人說道。
　　“我知道。三叔當然沒死。”董小寶走上去扶著男人的肩膀，高興的說道。
　　“十年壹夢。”男人的聲音仍然沙啞。但是，說了前面幾個字後，也終於張開了嘴撕開了口子，聽起來沒有第壹聲那麽詭異。
　　“是啊。”董小寶感嘆。“十年壹夢。”
　　這壹場大夢，當真讓人欲生欲死死去活來。恐怕，人世間最恐怖的夢就是如此吧？
　　“過年了。”男人說道。
　　“是的。過年了。”雖然三叔說的幾句話聽起來很沒有邏輯性，可是……董小寶會期待這個嗎？他只要願意說話就好了。誰會在乎其它的東西？
　　“他們也在過年。”男人說道。
　　董小寶沈默了。
　　是的。他們也在過年。
　　這大概就是三叔太陽穴上的壹根針天靈蓋上的壹根刺吧，戳得人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三叔，妳別生氣……”
　　“我不氣。”男人想笑。可是，他也同樣忘記了應該怎麽微笑。臉上枯黃的皮肉扯了扯，終究沒有辦法做出看起來溫和壹些的笑臉。“所有的力氣都化作了仇恨。哪還有……還有多余的力氣生氣？”
　　“……”
　　董小寶看不到三叔的臉。但是他清楚，能夠讓壹個人說出這樣的話，他的心裏，到底隱藏著多少暴戾的情緒啊。
　　連生氣都舍不得，只是為了把生氣所要耗費的力氣都用來仇恨。
　　“小寶……”
　　“三叔。”董小寶應道。
　　“妳是不是覺得無能為力？”男人問道。
　　董小寶的表情壹黑，像是受到了侮辱。
　　他笑呵呵地說道：“三叔，我在妳眼裏就這麽不當用啊？我在看著呢。壹直在看著。等我捕好網，就把他們給撈起來。是青煮還是紅燒完全在乎個人的胃口。”
　　“妳在等什麽？妳在怕什麽？”男人的聲音很不客氣的說道，“妳怕自己太優秀會被人妒忌？妳流連在女人的肚皮上就是保護自己？……妳以為，這樣的伎倆能夠騙得了誰？”
　　“……”董小寶被嗆得難受。這個三叔，平時不言不語的，很多事情他都看的明白。
　　“妳是偽裝……還是習慣那樣的生活？還是……妳怕成為另壹個董新航？”
　　“……”
　　董小寶不答。
　　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當初三叔最受家族寵愛，壹切都被家裏給安排好，鋪在他面前的就是壹條金光大道。他要做的，就只是擡腳邁過去。
　　可是，那個時候，董家就沒有人妒嫉他嗎？
　　姜可人的事情原本是保密狀態，他遠在南方，又是怎麽知道的？
　　姓唐的帶人私奔，他又怎麽會恰好追上他的逃跑路徑？
　　那些躲藏在背後的人，是真心幫他，還是存心害他？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
　　“妳成不了董新航。”男人說道，“因為董新航已經用他的失敗人生給妳做了警戒……妳要走的是另外壹條路。”
　　“我會慎重考慮的。”董小寶說道。
　　“懦弱。”男人評價道。
　　“三叔……”
　　“妳逃避，是因為妳不夠強大。”
　　“三叔。”董小寶怒了。
　　“強大的人，只會讓別人逃避。”男人無視董小寶的情緒，直白說道。
　　“我知道妳要什麽。”董小寶說道，“那也正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女人，她壹定得躺在我的床上。我想要的男人，他壹定得躺在他自己的墳墓。”
　　“如果不嫌棄我人老腿殘的話，就帶上我這個廢物吧。”男人嘶聲說道，“再不殺人，就死了。”
　　“還請三叔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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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口。
　　壹個酒意微薰的老人看著後院的這壹幕，久站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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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個人的煙花，是落寞。
　　兩個人的煙花，才是快活。
　　以前除夕夜的時候，唐重壹個人放，壹個人看，煙花升起，落下，升起，落下……後來，他看也不看。
　　煙花升起，落下。升起，落下。直至沈寂，直到死亡。
　　有白素在，自己擡頭放，她就仰臉看。放完了壹個，她就會搶著也放壹個。
　　他們會評價哪個更好看，會討論爆炸開來的煙花哪個像什麽這個像什麽。
　　“不行不行。妳剛才放了兩個小的。現在輪到我放壹個大的。”白素抱著壹個煙花筒不放手，撒嬌似的說道。無論多麽大的女人，都有撒嬌的本能。
　　“為什麽都是我放小的妳放大的？要不下次妳放兩個小的我放壹個大的？”唐重覺得這種分配方式很不公平。
　　他放了壹晚上小的，大的全都被白素全放了。大花筒噴大花小花筒噴小花，沒有錢就沒有花。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因為我比妳大。所以我放大的。”白素強詞奪理。“快幫我點著快幫我點著。”
　　煙花越來越少，時間也越來越晚。
　　唐重摸出手機看了看，笑著說道：“等壹等，還有三分鐘就進入新年倒計時。咱們用最後兩根大花筒來迎接新年，怎麽樣？”
　　“啊？都十二點了啊？”白素驚呼著說道。她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們壹起點火。看看誰的煙花漂亮。”
　　於是，唐重也取出箱子裏最後壹根大花筒出來。
　　他舉著手機倒計時：“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十、九、八、七……三、二、壹。點火。”
　　兩人同時點火，花筒經過短暫的火線燃燒後，終於竄出了黑色的藥包。
　　嗖……
　　啪……
　　嗖……
　　砰……
　　“新年快樂。”唐重舉著大花筒，大聲對著白素喊道。
　　“新年快樂。”白素也欣喜若狂，站在屋頂又蹦又跳，對著唐重喊道。
　　兩人的身體緊緊擁抱，手裏的煙花還在盡情綻放。
　　嗖……
　　啪……
　　嗖……
　　啪……
　　“唐重。”白素大聲喊道。
　　“什麽？”唐重低下頭看過來，看到白素水汪汪的眼睛，看到她羞紅的俏臉。
　　“我好開心。”白素說道。
　　“我也是。”唐重很傻叉的應道。
　　“親我。”白素說道。
　　她微微踮腳，就主動送上了自己甜美的嘴唇。
　　唐重幹冷的嘴唇，就得到了溫柔的滋潤。
　　嗖……
　　啪……
　　煙花還在怒放，驚艷了這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