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五章 耳光

　　天有些陰冷。
　　事實上，霜之泣就沒有什麽令人覺得溫暖之地，無論是環境抑或者是心靈上，都如此。
　　痛苦的感覺，從來就沒有消失，這麽多年的日子，也這麽的熬過來了。
　　沒有希望，有沒有希望的好處，那就是萬念俱灰。但就在前幾天，這如地獄壹般的地方，卻又來了壹個人，壹個在天機山無比重要的人。
　　諸葛古硯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對於這個天才女子，他沒有辦法不在乎，因為她代表了天機山很大壹部分的希望。
　　人若是放棄了希望，就不害怕絕望。但最可怕的，是萬念俱灰卻又無法絕望，甚至還有壹絲渺茫的希望。
　　想要爭取那份希望，卻知曉希望遙遙無期。
　　“這種折磨，我怕我已經有些無法承受了，少主，我們合道自殺吧，免得繼續被折磨。”
　　諸葛嘉月面對這可怕的折磨，她身心俱疲，已經奄奄壹息。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還成為了天機山的罪人，成為了幽冥體的進化源泉。
　　“不，有壹線希望，就不能放棄，如果真的沒有路走，我只能委曲求全，讓他們釋放妳離開，而我確定妳安全了之後，我再扛下所有的責任。”
　　諸葛古硯沈吟說道。
　　盡管他同樣身心俱疲，甚至是根本不成人樣子，但他不會表現出來，給諸葛嘉月增加額外的負擔與憂慮。
　　他還是面帶著微笑，安然自若，似乎完全都不放在心上。
　　或者說，覺醒了天機山少主的記憶，古硯成為諸葛古硯之後，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在乎了。
　　他與別人的不同，也在於他什麽都不在乎。
　　“少主，即便是要這麽去做，也該是我去做——”
　　諸葛嘉月明白了諸葛古硯的意思，卻立刻要自己承擔，因此急忙說道。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諸葛古硯打斷了：“妳不必多說，我意已決。我是少主，妳也有理由聽我的，我的這壹世算是荒廢了，於未來並不利。而妳的身份，妳自己應該不知道，但是天機之道的領袖也就是我父親諸葛無為，是知道的。妳不能死，明白嗎？哪怕無比卑微，也要活下去。”
　　“還有，我有壹個願望。我這輩子，愧對了我的女兒古曦，她命途多舛，而先前因為我本體被殺靈酷刑折磨，曾經留下的虛體反噬有了獨立意誌，做了許多愧對親朋好友的事情，這些，都需要我去償還。
　　但我沒有機會了，妳出去了，記得幫我好好照顧我女兒，看著她找到壹個心愛的好男人，成為他的道侶……”
　　諸葛古硯說著，安然自若的他，眼中有壹滴滴的淚水凝聚。
　　但淚水沒有灑落，而是很快又幹涸在了眼中。
　　“我老了，壹身天賦因為被輪回蒙蔽，三四十年沒有能開啟，錯過了黃金的時期，失去了後勁，也再也跑不動了。嘉月，妳是壹個真正的天才，妳擁有真正的天機命格，現在命格甚至還沒有啟動，所以妳不要妄自菲薄知道嗎？”
　　諸葛古硯的聲音壹點點的黯然了下來。
　　人之將死，其言也悲。
　　諸葛古硯的心態，已經無比荒涼。而他的意誌，也被酷刑磨礪得近乎粉碎。他能活著，或許也僅僅只是憑借壹口氣罷了。
　　“少主……”
　　諸葛嘉月淚如泉湧，心中無比悲戚。同時，她心中也無比憎恨幽冥生滅幻界的幽冥，如果不是這些怪物，少主絕不會如此。
　　“先前，我在受刑的時候，曾隱約看見，似乎是衍兒來了，還幫我承受過壹定的酷刑，這件事妳也有所感應，就是不知是真的，還是幻覺。”
　　諸葛古硯嘆息了壹聲，悵然道。
　　“少主，這是……幻覺吧，畢竟，帝氣劍體周衍……”
　　諸葛嘉月嘴唇動了動，有些話，終究是沒有說出。
　　因為她知道，少主曾經是以古硯的身份活了近四十年，早將周衍當親生兒子壹般看待，可周衍如今……早已經身死道消了。
　　連天機之道，都推衍不出半點，而推衍到周衍的帝氣劍體血脈的時候，那壹個卦象，也是風燭殘年的大兇卦象，只有壹縷意誌。
　　這說明，帝氣劍體周衍死了，只剩下壹滴古血還有壹縷生機。
　　但僅僅依靠壹滴古血，又能有什麽奇跡出現？
　　諸葛嘉月在此時沈默了，她有許多話都說不出口。因為不說出來，少主心中還會有壹絲念想，而說出來了，就斬斷了壹切的希望。
　　而若是這壹縷念想都消失了，那對於少主而言，就是壹個無比痛苦的打擊。他已經如此，還能承受這樣巨大的打擊嗎？
　　“希望是幻覺吧，即便是真實的，我也希望這是幻覺。衍兒的命運很苦，被雷衍王施加的殺靈枷鎖的影響，似乎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我不希望……嗯？幽冥又來了，就按照我說的辦吧。”
　　諸葛古硯的話還只說了壹半，但忽然間他耳朵壹動，如聽到了什麽壹般，立刻傳音給了諸葛嘉月，然後收斂了壹切的信息。
　　他知道，這壹次再有幽冥前來，他就沒有什麽希望了。
　　這次，就必須要盡力壹搏，與對方談判條件，保住諸葛嘉月再說，哪怕自己成為天底下所有修士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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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名黑袍男子背負雙手，傲然的走進了幽冥囚牢。
　　他的身後，霜之泣的最強者幽冥九魂使卑微得如同隨身的奴仆。
　　諸葛古硯第壹眼沒有看到這名黑袍男子的容貌，但光是這個造型和氣勢，他依然有些心驚肉跳的熟悉感。
　　等他的目光落到了對方冰冷而帶著幾分邪惡氣息的臉上的時候，他直接呆了。
　　“轟”的壹聲，他大腦如遭雷擊，幾乎看到了絕不可能出現的人物出現了壹般，那態度，不啻於是活見鬼了。
　　“少主，您怎麽了？”
　　諸葛嘉月臉色蒼白了幾分，她下意識的看了黑袍男子壹眼，隨後嬌軀也是壹震，目光之中有不可思議之色，但她的那種不可思議之色，明顯要比諸葛古硯眼中的震驚之色少許多。
　　“沒……沒，沒沒什麽。”
　　諸葛古硯壹向什麽都不在乎，但此時，他非常緊張，甚至是恐懼、畏懼，以至於身體都在顫栗、顫抖。
　　能讓壹個壹向淡定的人緊張甚至是恐懼得發抖，那麽這個人，壹定是壹個非常可怕的人。
　　但這個人，不是雷炎劍體周衍嗎？有什麽可怕的？
　　諸葛嘉月想著，隨後她似乎感應到了無比純正的幽冥氣息正從周衍身上傳遞而出，她嬌軀壹震，同樣滿眼不可思議之色。
　　“這……這怎麽可能？雷炎劍體還能身具純正無比的幽冥之力？這不可能，這個人壹定是……壹定是假的！假冒的雷炎劍體周衍！壹定是！”
　　諸葛嘉月驚呼了出來。
　　但她發現，黑袍男子身後的幽冥九魂使就像是知曉這結果壹般，絲毫不覺得奇怪。而那黑袍男子被她喊破了身份，似乎也半點不在乎。
　　他壹步步的走了過來，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可諸葛嘉月依然覺得，如背負了壹座大山壹般，十分壓抑。
　　她心中甚至升騰起了壹種煩悶欲吐的煩躁感，似乎身體逐漸燥熱，要發狂暴躁壹般。
　　這感覺，十分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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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硯，沒想到，這壹世，妳還是這麽不堪。”
　　周衍凝視著自己的古硯叔叔，心中有些激動。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也不能表現出來。不僅如此，他還要以壹種上位者的角度如對待螻蟻壹般對待諸葛古硯，這樣諸葛古硯才有活路。
　　“沒有想到……真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您這麽快就離開了輪回通天塔的殺靈枷鎖陣。對不起雷衍王，是屬下無能。”
　　古硯苦笑了壹聲，面色無比悲哀，他壹直擡著的高傲的頭低下了，然後，他甚至要下跪。
　　只是他身上有酷刑枷鎖，並不能隨意動作身體。
　　“我哪裏是雷衍王，我就是李傻子而已，是大家眼中的傻子罷了。”
　　周衍心中壹動，下意識的多加了這麽壹句諷刺性的話語。
　　“今生今世，物是人非，過去的都過去了。其實很多時候，我們真的情非得已，逼不得已的，真的……我知道，我怎麽解釋王您也不會聽，但我不能不解釋。”
　　諸葛古硯語氣十分無奈。
　　說著，他還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每壹次咳嗽，他都咳嗽出了壹口血水。
　　血水是雪白色的，就像是粘稠的漿液，看起來有些刺眼。
　　但是這樣的過程，對於諸葛古硯而言，似乎是壹種更大的折磨。
　　周衍沈默不語，隨後他轉過身來，目光冷厲的盯著幽冥九魂使。
　　“王……”
　　幽冥九魂使對上周衍如冰川的眸子，心中陡然駭了壹跳，身心忐忑無比。
　　“廢物！”
　　周衍冷斥壹聲，隨後壹個耳光猛的抽向了幽冥九魂使的鬼臉。
　　幽冥九魂使看著不快卻無比暴力的耳光，他可以躲，但他不敢躲。
　　“啪——”
　　壹個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幽冥九魂使的臉上，巨大的力量，幾乎壹耳光將幽冥九魂使的腦袋抽飛。
　　哪怕是堪比聖者的強橫實力，但在周衍恐怖的肉體實力的耳光下，幽冥九魂使依然差點被抽倒在地。好半天，他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
　　他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明白，事情沒辦好，若是還不挨打的話，反而自己就危險了。
　　而挨打了，就不會再另外遭受處罰，就更不會被殿主懲罰，因此其實反而值得慶幸。
　　也是如此，幽冥九魂使直接將另壹半的臉都伸了出來，恭敬無比的讓周衍抽，以示自己絕無不忿之心：“王，屬下無能，王您請繼續抽屬下，以解王心中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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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壹幕，將諸葛嘉月都看傻了，她目光有些驚疑不定，看著周衍那暴力的壹耳光，她的美目裏明顯有明亮光彩閃過。
　　而諸葛古硯，反而有些迷糊了，心中十分疑惑。
　　“不論妳用任何方法，先治療好他，然後讓他來找我！記得，將這個女人也壹並治療好帶上。耽誤了計劃，妳十條命都不夠殿主殺的！”
　　周衍冷哼壹聲，沒有再抽幽冥九魂使的耳光，轉身便直接大步離開了這幽冥囚牢。
　　幽冥九魂使躬身行禮，恭敬的道：“是，是，屬下壹定馬上辦好這件事，絕不再讓王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