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仲溪午送我回了華府，他剛走就見翠竹撲了上來，應是聽說了白日的事，她雙眼通紅，壹看就是哭過的。
“小姐，求求妳救救華侍衛……定是有人……”翠竹跪著拉著我衣袖開口。
“翠竹，妳讓我靜壹靜。”我看著她，有氣無力的說。
千芷見我面色不對，趕緊和銀杏壹起不顧翠竹掙紮，拉走了她。
我獨自壹人走到屋子裏，整個人癱倒在床上，手裏壹直緊緊握了壹路的鐲子順著床，滾到了地上，在床底打滾了片刻“咚”的壹下落下。
然而只安靜了片刻，千芷就走了進來，說是牧遙派人送了信過來。我強打精神接了過來，打開壹看，這次信封也悄然落地。
為何所有的事情都湊到了壹起。
“去把柴房那個‘家奴’丟出去吧，平白養著浪費糧食。”我開口。
千芷楞了壹下，就低頭下去了。
當天晚上我房間裏就多了壹個人，我點上油燈才開口：“放了妳不趕緊跑，又過來幹什麽？報仇嗎？”
伍朔漠已經換了壹身衣服，看著有了些精神：“宴席的事情是我疏忽大意，導致有人插了壹腳，刺殺妳家人。”
“妳也覺得我兄長倒黴，才被人渾水摸魚害了是吧？”我木著臉問道。
伍朔漠低著頭開口：“是我之錯，間接害了妳兄長……”
“那妳知道華深是為我擋了壹劍才死了嗎？”我無視他示弱的話，又開口。
伍朔漠擡起頭，眼睛裏明顯是驚訝：“我不知……”
“是呀，連妳這個幕後黑手之壹都不知道的事情，為什麽有人會知道呢？”我笑著開口，笑聲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滲人。
中秋午宴壹片混亂，大家忙著自保，哪裏有時間去關註別人，華相又因為難過，從未對外提過此事。
太後以為刺客行刺的是皇室而連累了華深，伍朔漠以為是有人特意混進來針對華府，那為什麽有人聽到行刺目標是我卻能絲毫不詫異，問都不問壹句呢？
“此事是我之錯，我無可辯駁，妳日後有什麽怨氣可以隨便來找我發泄，只是莫要再……牽連到她。”伍朔漠開口，言語中帶了些躊躇。
我收斂了方才的笑，開口：“為何沒有直接帶走她呢？妳不是喜歡她嗎，為什麽還要讓她留下來。”
伍朔漠再次開口帶了些釋然的笑意：“是她做了選擇，而我尊重她。”
“尊重她的選擇嗎……”我開口，“那妳幫我殺個人，我就不去找她麻煩。”
“我不會再摻和到妳們的事情了。”伍朔漠開口拒絕，然後又警告道，“我虧欠妳，但是日後妳若去找牧遙麻煩，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沈默半晌，我才開口：“那妳記得欠我壹個天大的人情，我總有壹日要找妳去討回來的。”
伍朔漠仿佛松了口氣，才開口：“好，我等著妳來討。”
伍朔漠離開後，我吹滅了油燈，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無半點睡意。
第二日開始我又壹連幾天閉門不出，最先看不下去的是翠竹，她趁千芷和銀杏都不在，撲到我面前拼命磕頭。
看著她額頭通紅也不停，我開口：“我知道妳喜歡華戎舟，可是這次的事情並不簡單。”
“不，小姐，奴婢是前來請罪的。”翠竹瞪著紅腫的眼睛開口。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她繼續說：“奴婢之前犯了錯，請小姐責罰。”
“妳不必……”我正欲阻止她，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壹楞。
她說：“華侍衛他……喜歡小姐，壹直都喜歡。奴婢壹開始就知道，後來還為此做了不少錯事……牧側妃封妃宴席上的那件事，是我告訴她華少爺的位置，才讓她有機會設計。還有中秋午宴，是我趁亂撲到了華侍衛身上，才讓刺客有機會打昏小姐帶走。”
壹瞬間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心口隱隱作痛，不知是為了誰，還是曾為仲夜闌擋箭的心悸後遺癥？
翠竹繼續哭訴著：“奴婢因為自己的私心，做了無數小動作，實為不忠，小姐要打要殺我都無怨言，可是華侍衛……華侍衛他壹直都是把小姐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數次危險他都是以命相護，所以無論外人如何說，他從未有過無害小姐之心，奴婢可以以命相保，求求小姐不要見死不救。”
看著翠竹額頭馬上就要磕出血了，我啞著嗓子開口：“妳起來吧。”
翠竹還是不起，求我責罰於她，我轉身回了裏屋，到床下翻出來前幾日被我丟下去的鐲子，放到懷裏後又出去。
對著仍在叩頭的翠竹說：“走吧，隨我去趟京兆尹。”
無視翠竹歡天喜地的模樣，我擡步走了出去，她也趕緊跟上。
京兆尹壹開始不願意讓我見華戎舟，只是見我堅持，最終還是放我進去了，只放我壹人。
這是我第二次來牢房了，第壹次是為了華深，這裏壹如既往的潮濕陰冷。
隨著獄卒走到了壹間牢房面前，只見裏面地上趴著壹個人，身披麻布。我走了進去，那個人影動了動，緊了緊身上披著的麻布坐了起來，露出了那張熟悉的臉。
“小姐，妳來了。”華戎舟似乎又恢復了之前可憐兮兮的模樣，像只小狗壹樣看著我。
我附身蹲下，伸手本欲攏壹下他的頭發，卻被他偏頭躲了過去。
“臟。”華戎舟低聲說道。
胸口壹疼，我雙手捧住他的臉，說：“不臟，壹點都不臟。”
華戎舟壹楞，就綻放了極為燦爛的笑容。
“妳不姓華對吧？”我在他身邊坐下開口。
華戎舟目光明顯縮了縮，才點了點頭。
“那為什麽說自己姓華呢？”我開口問。
“因為小姐。”
我壹楞，對上他的眼睛，他說：“我……不想要之前的姓氏，所以壹直都是無姓氏的，遇到小姐之後我就給自己起了姓氏。”
華戎舟看著我，目光滿是虔誠，他壹字壹頓的說：“以、妳、之、姓，冠、我、之、名。”
眼眶壹酸，我敲了敲他的頭開口：“笨唉……那是女子才有的說法。”
“我不在乎。”華戎舟眼睛裏是前所未有的熾熱。
我避開他的目光才開口：“為什麽不喜歡之前的姓氏？為什麽要殺……那個李氏富商？還有鐲子是怎麽來的？”
我攤開手，手心躺著那個鐲子。
華戎舟垂了頭才開口：“原來小姐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問我？”
“因為我想聽妳說。”我掰過來他的身子，讓他看著我。
卻聽他倒抽壹聲冷氣，我壹楞，隨即伸手掀開了他披著的麻布，只見他的身子滿是傷痕累累的……鞭傷。
“他們敢打妳？”我頓時感覺氣極了，起身就要去找方才那獄卒，然而衣袖卻被拉著。
華戎舟看著我，開口：“小姐不想聽我說話了嗎？”
權衡了壹下，我又忍氣坐了回去。
華戎舟這才開口：“小姐曾問過我恨不恨當初那富人家，我說不恨了，可是小姐卻沒有聽我的後半句話，因為我已經……殺了他。”
饒是聽仲溪午說過此事，我心頭還是難免壹緊。
華戎舟繼續說：“我出生在壹個鄉村，父親得了個秀才之名卻壹直眼高手低碌碌無為，家裏壹直都是母親操持。五歲那年，母親累倒了卻沒錢買藥，就這樣……去了。第二年父親娶了別人，然後她又給父親生了壹個孩子。十歲時，家裏鬧饑荒，那婦人就攛掇父親把我賣了。然後她告訴我，是我生的好才選擇賣我，因為我那弟弟生的不好看買不了好價錢。”
靜靜的聽著他說，我沒有插嘴，那定是壹個極為痛苦的童年。
“被賣我並沒有怨言，只是決定自此不再姓齊。可是那婦人因嫉妒我父親時常念叨我過世的母親，便把我賣給了……李氏富商。那個買我的老頭……是個變態，喜歡褻玩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