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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洗鉛華(為有暗香來) by 七月荔

2025-4-16 17:24

因為離得太近,說話間鼻息都能撲到我的額頭上,我擡手推了壹下他,卻沒有推動。
我看著離我極近的明黃色衣襟,才開了口:“皇上,妳離我太近了些吧?”
仲溪午開口,聲音沒有壹絲感情:“妳又想把我推開了嗎?”
我聞言擡頭看向他,他因我的動作猝不及防面上染上了幾分不自然,因後我們離得太近,我擡頭時嘴唇差點擦過他的下顎。
終究是他放了手,甩手後退幾步:“說吧,今天來做什麽,還是為妳那侍衛求情嗎?”
“不是。”我開口,從懷裏掏出了壹封信,“我是來和皇上做個交易。”
仲溪午凝眉看著我,我又走近了幾步才伸手將信遞了過去,仲溪午接過打開的瞬間,他的面上就不復惱怒,眼眸顫了顫看向我:“誰給妳的?”
“若是皇上願開口放過我的侍衛,這封信我就可以當做沒有看過,之前說過話全當作廢,自此我再不追究華深壹事,全憑……皇上處置。”我回道。
半晌沒有回答,擡眸只見仲溪午看著我,目染墨色:“妳既然相信這封信裏所言,卻還拿來做交易,那侍衛對妳來說就這麽重要?”
“不是重不重要,而是我身邊本就沒幾個能真心以待的人,所以對我好的,我才更為珍惜罷了。”我開口。
“那我呢?我如何對妳的……是不是妳從來都看不見?”仲溪午走近,我反而退了壹步。
“看見了又能如何?皇上心中不是永遠都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嗎?”我面上帶著笑回答。
“我只是……”
“皇上不必同我解釋,我今日也不是為了此事而來。”我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我看到仲溪午捏著信的手指發白,才聽到他的聲音:“妳那侍衛之事害人在先,豈是妳說放就放的?”
我低下頭才開口:“華戎舟之事他確實有過錯,可是也不至於要他償命,他年紀小小就受盡苦難,遇事難兩全也正常。那李氏富商害了無數孩童姓名,他家人都不曾要華戎舟償命,皇上又何必逼他們前來?”
“年紀小?還真是他說什麽妳都信。”仲溪午的聲音滿是諷刺,“年紀小就不需要為他做的事承擔責任嗎?便是那李氏死有余辜,可是齊戎舟手裏可不止壹條人命。”
“皇上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必須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嗎?”我擡頭看著他。
仲溪午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我卻覺得此時有些好笑:“戚貴妃派人殺我,結果害了我兄長性命,若是皇上真的追求公平公正,那為何還把此事壓下來不讓我知道?為什麽權貴殺人就能酌情,平民殺人就只能償命?”
我還是揭開了我們之間的遮羞布,露出讓彼此忌諱的那道傷痕。牧遙給我的那封信……也就是如今他手上的那封,裏面查出了那日黑衣人是戚家人所指使。
他……向來都知道是戚貴妃是中秋午宴的幕後黑手之壹,可是卻屢次阻擾我和戚貴妃的會面。我知道他定會有不容忍反駁的緣由,可是他想要制衡,想要保下戚貴妃,又想瞞下我,那憑什麽就要華戎舟依罪論處。
“有時候我真希望妳能笨壹點。”仲溪午開口,並未反駁,“戚家會付出該有的代價,我向妳保證,只是現在還不行。“
我知道戚家手握兵權,想要瓦解不是壹朝壹夕的事情。我也知道著後宮女子每壹個都有自己存在的緣故,輕易不可動。我知道上位者不易,凡事不能只憑自己心情。
可是知道……不代表就能理解,而遲到的公正,跟不來沒有什麽不同。
“皇上作為萬人之上,亦不能事事公平,所以……”我跪下開口,“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是皇上放過齊戎舟,我會勸說父親辭官回鄉,永世不會返京追究此事。”
“妳要離開?”仲溪午在我面前緩緩蹲下。
“對,齊戎舟的壹條命,換我對戚貴妃的既往不咎和父親的辭官歸鄉,於皇上來說,不算是吃虧。”
華深作惡多端,可是曾經我也不會旁觀牧遙去陷害他,知道他被害的真相,我也有壹度想不惜壹切代價讓戚貴妃償命,這個心思我在很多人面前都外露過。
因為我知道這個世道不公,殺人償命永遠是針對無權無勢之人。
因為我知道在這裏,人情淩駕於律法之上。
華戎舟為護我,無數次歷險,他對我壹片赤誠,我又豈能負他,人心都是肉做的,水滴還能石穿。我遇見他以來,他待我如何我自然清楚不過,所以既然這個世道本就不公,我又何必寬於待人嚴於律己,他從未主動去殺無辜之人,而律法也從來都不能照顧到所有情況。
“我說過不會揣測妳,可是妳從來都沒有信過。”
仲溪午起身,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讓人心頭鈍鈍的疼。
“也罷,既如此,我也不枉費心思了,只是……什麽事都能依妳,唯獨妳想離開……絕無可能。”
仲溪午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傳來,我擡頭對上他的雙眸,只覺得遍體生寒,他雖壹貫溫潤有禮,可是他是帝王,和仲夜闌還是親兄弟,骨子裏還是少不了皇室的狠厲。
“皇上此話何意?”我不由得握緊手心開口。
只見他卻走向書桌,翻了半天沖我丟過來壹個小匣子,我心中疑惑,伸手打開後,頓時如墜冰窟。
這裏面,全是我之前搜刮的華相的罪證。
被我翻了無數遍的東西,我自然眼熟不過,所以也不必再細看。
“銀杏是妳的人。”
這是肯定句。
仲溪午不語,我心中有些淒涼:“妳方才還說我不信妳,卻是在我身邊安插了這麽壹個人物。”
我向來防備心重,很難相信他人,所以能接觸到我梳妝臺的只有千芷和銀杏。梳妝臺首飾盒子眾多,壹般人也不會翻找。
和離前銀杏處處引我撞見仲夜闌和牧遙相見的場面,我出門仲溪午卻每次都能找到我,我雖然覺得有異,卻也不曾放在心上。
可真是壹步……出人意外的棋,殺的我如墜冰窟。
“我知道如今無論我如何說辭,妳都不會再信,但是妳和華相想這般輕松離京,卻是不行。”仲溪午開口。
“也是,這上面的種種罪行累加起來當誅九族,不如皇上賜我壹死。”
仲溪午走到我身前,伸手把我拉了起來:“妳明知我心思,為何還要說這種話來刺我?”
“我知道妳心思?”我看著他,如同第壹次見到他,“仲溪午,我從來都不知妳的心思。”
仲溪午看了我許久,才松了手開口:“我給妳這些不是要問妳罪責。”
“那是為何?”
“妳方才說以……戚貴妃之事換妳那侍衛安全,可以。那若想換華相安全,妳就親自來揭露這些罪證。”仲溪午開口。
心裏壹瞬間出奇的冷靜,仿佛再也沒有波瀾,壹直以來我的猶豫,我的遲疑,此時都消失了個幹凈。
手指在盒子上劃出淺淺痕跡:“為何要我來做,皇上不都已經將證據握在手裏了嗎?”
仲溪午看著我,眼裏明明滅滅是我看不透的神色:“屆時妳就知曉了,下月初五宮宴上,妳若是當眾公布這些,我便饒華氏壹命。”
是怕在朝堂上揭露華相的罪惡,會有無數支持他的黨羽嗎?所以由我……他的親生女兒來做,便是無人能反駁了。
我忍不住笑了:“皇上可真兒戲,這罪說罰就罰,說赦便赦。”
“淺淺……”
仲溪午似是想拉我,我側身躲了過去,他懸在半空裏的手顯得有些可憐。
我垂頭開口:“皇上金口玉言,那我現在就去接華戎舟出獄,下月初五,定如皇上所願。還有銀杏,皇上自行召回吧,我是不敢再用了。”
我起身就走,卻聽他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淺淺,我所做都只為讓妳能站在我身邊。”
我沒有回話,只當是不曾聽過,徑直走了出去。
外頭的太陽太刺眼,照的人,頭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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