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於生的計劃

　　小房間中壹時間有點安靜，於生與百裏晴同時陷入了沈思之中，胡貍和艾琳雖然還沒太搞清楚狀況，但也從於生的反應裏察覺到了事情好像有點復雜，也都沒敢隨便開口。
　　過了好壹會，於生才又擡起頭，目光落在屏幕上的那份「證件」上，並在盯著它看了幾秒鐘後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眼前的那份「行動紀錄」。
　　「能確定具體是他們中的哪壹個嗎？」
　　「名字和關鍵的證件編號都被抹掉了，無法復原，不確定是否是有意為之，」百裏晴說道，「只能判斷是七十年前執行深潛任務的十二名隊員之壹……或許應該排除掉那兩位成功返回現實世界的？」
　　說到這她突然頓了頓，又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不……根據檔案上的記載，兩名返回現實世界的深潛員極有可能只是肉體回歸，他們的靈魂應該還是被困在了『童話』異域裏……和另外十個人壹樣。」
　　於生沒有說話，他的思路這時候很亂，數不清的各種猜測和已知信息勾連成的線索就像漩渦壹樣在他頭腦中洶湧，他不斷冒出壹個個猜想，卻又因為顯而易見的矛盾或無法解釋的漏洞而被連續推翻。
　　過了好壹會，他的眉頭深深皺起，終於遲疑著打破沈默：「還記得我們剛才討論的嗎？當年的十二名深潛員……他們抵達的地方應該不是黑森林，但這張『紙片』是我在黑森林裏撿到的，『獵人』也是壹個遊蕩在黑森林深處的實體。」
　　「這也是我在疑惑的，」百裏晴沒有隱藏自己的困惑，「『七十年前的深潛小組並未進入『童話』異域的任何已知子集』，這是壹直以來特勤局方面對該次行動的結論之壹，按理說，即便當年的那批深潛員真的在異域中留下了什麼『遺物』，這些物品也不應該出現在黑森林裏，除非……」
　　於生擡起頭：「除非？」
　　「除非在事故爆發之後，那些深潛員還在『童話』深處活動……並且最終找到了通往黑森林的路徑。」
　　於生的眼神瞬間壹凝，隨後緩緩開口：「然後，他們，或者是他們中的某壹個，變成了黑森林裏的『獵人』……」
　　就在這時，旁邊壹直沒怎麼開口的艾琳卻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小人偶遲疑著說道：「那個，別怪我掃興啊，『獵人』不壹定就是當年的深潛隊員，也可能那些隊員還是遇害了，那張證件是『獵人』的戰利品，畢竟『獵人』本身就是黑森林裏的實體對吧……」
　　於生和百裏晴倆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艾琳身上，後者下意識縮縮脖子：「我說了別怪我掃興，這就是個猜測嘛。」
　　百裏晴沈默了片刻，輕聲開口：「是啊，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於生卻沒有回應，他只是不由得回憶起了在黑森林深處的經歷，回憶起在那間掛滿紅鬥篷的昏暗木屋中，他與那個披著獵裝的虛無身影面對面的那壹幕。
　　那獵人沒有面目，沒有言語，舉止詭異，行動呆板而僵硬，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更像是壹個由異域生成的詭異實體，而非具備人性的「活物」。
　　但當於生告訴ta，被狼外婆吞噬的孩子已經被平安送回現實，那空蕩蕩的兜帽確曾輕輕點頭。
　　那壹下難以察覺的點頭，是否就是ta殘存的人性？
　　「有更詳細壹些的資料嗎？」於生忽然打破了沈默，他用手指著桌上檔案中的那份名單，「關於這十二人小組的。」
　　「有，」百裏晴立刻點了點頭，「我讓人送來，很快就能到。」
　　說著，她便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向某個下屬吩咐了幾句。
　　接下來的壹小段時間，於生便耐心地等待著，同時關註著寬大窗口對面的情況。
　　對面的實驗室裏仍然在忙碌——盡管技術人員們已經成功還原出了那張「紙片」的原貌，並確認了它的來歷，但那張紙上仍有許多值得分析的情報——理化性質的變化，紙張上汙漬的成分，攜帶的泥土微粒……這些毫不起眼的細小線索，都有可能成為那些「普通人」對抗異域的籌碼。
　　而在窗口的另壹部分，則可以看到另壹間操作間裏的情況——從梧桐路66號的房間中「冒出來」的神秘金屬裝置正在接受新壹輪的儀器掃描，相比起那張「紙片」迅速得到的情報，這份樣本的分析工作顯然是遇上了困難，現場的技術人員到現在還沒有反饋回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但或許這種「困難」的情況才是進行異域樣本分析時常有的狀態。
　　不過於生現在的大部分註意力已經不在那個「鐵疙瘩」上了，他更加關註著跟「童話」有關的事情。
　　又過了不到十分鐘，於生所要的資料被送進了小房間裏。
　　那是壹摞臨時從資料庫裏列印出來的人事檔案，薄薄的十幾張紙，上面印著當年那批深潛隊員的簡單資料——姓名，年齡，照片，服役情況，等等等等。
　　於生壹張壹張地翻過去，將他們的名字與行動檔案上的名單逐漸對應，又看著那些黑白的人像。
　　十二個人，有男有女，有的是看上去已經中年的精銳老兵，也有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在檔案最後還有壹張合照，十二個人穿著某種厚重的、畫風頗有些「舊派科幻」質感的防護裝甲，整整齊齊地站在壹棟建築物前，沒有勾肩搭背，沒有擺什麼勝利或鼓勁兒的姿勢，就那麼直直地，壹板壹眼地站著，取下頭盔立正拍了張合影。
　　「這是他們出發前的合照，」百裏晴在壹旁說道，「這是特勤局的規矩，每壹次小組執行深潛任務之前，所有參與下潛的行動隊員都要拍壹張合影。」
　　「嗯，」於生輕輕點了點頭，靜靜地看著眼前那張列印在a4紙上的合影，過了好壹會，他才突然開口，「我能帶走這個嗎？就帶走它，別的資料我不拿。」
　　「妳要做什麼？」百裏晴好奇地問道。
　　「帶給那個『獵人』看看，如果有機會的話。」
　　百裏晴沈默了壹會，似乎是在思考。
　　「原則上，這批資料不可以帶出去，壹張紙也不行。」她平靜地說道。
　　於生：「……額，好……」
　　「但原則在我手上，」百裏晴又接著說道，並將那張紙往於生面前推了推，「帶走吧，別外傳，事件結束之後，在恰當的時候銷毀它。」
　　於生壹時間有點發楞：「……？」
　　！。
　　百裏晴看著他：「有什麼問題嗎？」
　　於生這才反應過來，壹邊接過那張紙折起放好壹邊語氣有些異樣地嘀咕：「額，我沒想到妳原來還有幽默感的。」
　　「我不是鋼鐵面癱。」
　　於生：「我也沒說這幾個字……」
　　「我只是習慣了嚴肅，」百裏晴仍舊沒什麼表情，就好像完全沒在意於生在說什麼，並緊跟著話題壹轉，「說說妳的計劃吧，妳準備怎麼對付『童話』？除了這些情報，妳還需要我們做些什麼？我們會盡己所能。」
　　於生頓時有點不好意思：「額，妳們這幫助已經挺大了……」
　　「在『童話』這件事上，特勤局有壹筆舊帳，」百裏晴卻用平靜的目光和語氣打斷了他，「而另壹方面，妳是目前為止唯壹壹個可以跟那些孩子壹樣進入『子集』，且不受影響的『成年人』，而且妳還成功從黑森林深處救出了壹個孩子——我們有充足的理由繼續提供幫助。」
　　那雙缺乏色彩的眼睛平靜而堅定，於生迎著這目光看了壹會，輕輕舒了口氣。
　　「我在嘗試揪出黑森林背後那個『講故事的人』，」他慢慢說道，「根據我對黑森林的觀察以及對那些狼群的感知情況，現在基本可以確定，『童話』的每壹個子集，都是由壹個『故事源』控制並驅動的，而這個源頭，極有可能就是當初的深潛小隊所遭遇的玩意兒，但我遇上的問題是，我可以進入黑森林，卻找不到前往『舞臺背面』的路，這壹點與當年那只小隊所遭遇的情況可能正好相反。」
　　說到這，他停頓了壹下，嚴肅地註視著百裏晴的眼睛：「他們極有可能是直接落在了舞臺背面。」
　　百裏晴立刻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所以，如果黑森林裏的『獵人』真的就是當年的深潛員……」
　　「那麼ta就會知道該怎麼前往舞臺的背面，」於生點了點頭，「那支小隊，或許在當年就已經成功鑿穿了『童話』的深層屏障——只是當他們鑿穿的時候，已經和現實世界完全中斷了聯系。」
　　「但『獵人』無法溝通，也沒有理智。」
　　「所以我需要這個，」於生指了指自己的口袋，他把那張合影貼身放在裏面，「這玩意兒說不定管用。」
　　「用壹張合影來感化已經化作實體的靈魂，換回ta空虛的人性？」百裏晴看向於生的目光似乎有些異樣，「妳真的覺得這種仿佛小說橋段壹樣的事情……會奏效嗎？」
　　「不管用再想別的辦法，」於生倒是看得很開，臉上還帶著笑，「反正試試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