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少主東窗事發(完整版)

　　陳實審視自身，只見自己已然變為壹個青皮小夜叉，身高兩尺有余，耳朵尖尖，腦袋頗大，嘴裏還長著獠牙。他放下心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處於壹個巨大的庭院之中。這裏的建築雕梁畫棟，極為絢麗，眾多小夜叉忙碌地整理院子、清掃房屋。
　　“咦，我不是狗啦！咦，我能說話了！” 陳實不遠處，壹只小夜叉驚叫道，“我能開口說鬼話了！天哪，天哪！”
　　“黑鍋，別瞎嚷嚷！” 陳實連忙走過去，壓低聲音說道，“起來！快起來！別再四條腿在地上爬了，妳現在可不是黑鍋，妳現在是小夜叉！”
　　黑鍋總覺得哪裏有些怪異，思索片刻後才恍然大悟：“我沒尾巴了！”
　　陳實四處打量，心中暗道：“船姑去哪兒了？” 他肩膀上搭著抹布，提著水桶，四處尋找，卻始終未能找到船姑臨舍的小夜叉。
　　少主的元辰宮周回數十裏，地方極為廣闊，雕梁畫棟，到處都是忙碌的小夜叉，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有些小夜叉爬到樹上修剪樹枝，由於坐在前面鋸後面，常常連人帶樹枝壹起從樹上掉落。還有的小夜叉在松土施肥，挖好坑後，把好夥伴拖進土裏，在其腦袋上拍上兩鏟子，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有幾個小夜叉，瞅見四下無人，便把看不順眼的夥伴丟進魚池裏餵魚龍。有客來訪，交代伺候好坐騎，便有小夜叉夥同其他小夜叉，把同伴投餵給訪客的坐騎。
　　元辰宮內壹片混亂，到處都是出事的小夜叉。好在這些小東西死了也沒人心疼，只要去宮外再招些小夜叉填補空缺即可。陳實找了半晌，也沒能找到船姑臨舍的小夜叉，心中有些不安。
　　“臨舍這門法術是沙婆婆開創的，秉承了婆婆壹貫的作風，能用就行。” 他心中暗自思忖，“沙婆婆的原則就是，出點差錯可以，只要不是太大，就是成功的法術。但顯然，臨舍超過兩人，就會出現壹些偏差。這次我們是兩人壹狗，人數有點多，顯然這門法術不知在何處出了點紕漏。”
　　“她到底臨舍在哪個小夜叉身上…… 先不管船姑了，她實力高強，不至於被其他小夜叉幹掉。” 陳實帶著黑鍋向前走去，路過壹個修剪花圃卻把自己胳膊剪斷的小夜叉身邊，放下水桶，用抹布為它包紮傷口。
　　陳實提起剪刀，修剪花枝，剪了幾下便丟下剪刀，避開從上方砸落的樹枝和騎在樹枝上的小夜叉。他向前走去，撿起壹根叉子，插入魚池，把被同伴丟入魚池餵魚的壹個小夜叉撈起。他丟掉叉子，來到後廚，後廚燒火做菜的小夜叉們正在打鬧，各種利刃漫天飛舞。陳實和黑鍋從亂刀之中穿過，順手把塞到鍋底的壹個小夜叉抽出來，為壹個綁在燒烤架上的小夜叉松綁，又把案板上將要成為魚肉的小夜叉拽下。
　　他們從廚房這壹端走到另壹端，已經換上了壹身傳菜小夜叉的行頭，端著菜肴，跟著前面的小夜叉向宴席走去。少主正在玉瀾堂招待客人，本來宴席是在兩天後舉行，但仙都地處偏遠，地理復雜，許多客人便提前到來。這些客人的壹日三餐須得安排，也需要少主陪同。
　　陳實和黑鍋端著菜肴來到玉瀾堂外，到了這裏，小夜叉們便安分了許多，不敢胡鬧。陳實也老老實實，想著趁此機會，進入玉瀾堂中看看少主宴請的是何方神聖。不過來到這裏，便有貌美女子從他們手中接過碗碟，送到玉瀾堂，不容許他們這些低等鬼怪進入堂中。陳實仔細看去，這些貌美女子不是紙人，應該是女修士的元神。
　　“少主在陰間的勢力，果然不小！” 陳實轉身往回走，來到轉彎處從壹個小夜叉手中接過菜肴，轉身繼續送菜，耳畔傳來玉瀾堂中的聲音。
　　“少主，衛大人何時繼位，成為新壹代閻王？” 壹個鬼神的聲音傳入陳實耳中，“閻王之位已經空懸了五年了，青天大老爺失蹤了五年，不知所蹤，令尊衛靈衛大人德高望重，適合繼承閻王之位，成為大老爺。”
　　又有鬼神大聲道：“談陰帥說的沒錯。陰間沒有了閻王，鬼神混亂，我們這些當差的甚至不知該向誰交差。五年來，衛靈衛大人操勞忙碌，維系陰間不亂，我們這些做陰帥的也都看在眼裏。閻羅殿之主，非衛大人莫屬！其他鬼神，我們閻羅殿的陰帥統統不服！”
　　這時，壹個溫潤的聲音響起，道：“諸位，家父如何敢做新壹任閻王？青天大老爺畢竟是華夏神洲來的，有著大功德，萬民擁戴，這才壹縷分身來到西牛新洲，以無上法力定陰間綱常，讓鬼有鬼道、神有神道、人有人道，陰陽兩界不亂。如今青天大老爺失蹤，我們應當竭盡所能尋找他老人家。豈有奪其位的道理？”
　　陳實聞言，心中暗道：“這位便是少主衛嶽？他說話倒是中肯。” 玉瀾堂外的侍女從他手中接過菜肴。
　　陳實往回走，走到拐角處，黑鍋臨舍的那個小夜叉，正揪著另壹只小夜叉的脖子，按在墻壁上，示意它把菜放下。陳實接過菜，轉身繼續送菜。
　　“少主此言差矣！” 又有鬼神聲音響起，道，“青天大老爺確定陰間綱常，的確功勞極大，但他畢竟不是我西牛新洲本土的鬼神！說到底，他也是外來的！”
　　“話不可這麽說。” 有聲音辯解道，“青天大老爺乃萬民所封的閻羅王，民心所向，猶勝皇命，猶勝天命！我等做陰帥的，豈可違背民心？再說，青天大老爺失蹤，這裏面頗多貓膩！早在青天大老爺失蹤之前，我便聽聞青天大老爺已經被人暗算，鎮壓起來！這陰間，有人想謀反！”
　　玉瀾堂中，突然沒了聲音，壹片死寂。少主衛嶽哈哈大笑，打破沈默：“孟陰帥，飯可以吃，但話可不能亂說。妳說青天大老爺，可有憑據？”
　　那位孟陰帥冷笑道：“這些年閻羅殿的判官，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陰帥也死了壹批又壹批，當年青天老爺提拔的陰帥，還剩下幾個？他老人家提拔的判官，又剩下幾人？衛陰帥，現在活下來的判官，只剩下令尊了吧？”
　　“孟半山，妳這是什麽意思？” 有陰帥拍案怒道，“難道妳想說陰間的動亂，是衛大人弄出來的？衛大人沒有這麽大的力量！”
　　陳實手中的菜被侍女接過去，轉頭往回走，拐角處，黑鍋在揍壹個不願意交出菜肴的小夜叉，把對方打得鼻青臉腫。陳實搶過盤子，往回走，耳畔傳來玉瀾堂眾的聲音。
　　此次少主衛嶽宴請的，應該是來自閻羅殿的陰帥，此刻其他陰帥對這個名叫孟半山的陰帥口誅筆伐，指責他沒有真憑實據便汙蔑通判衛靈，又指責他的人品，又從人品扯到孟陰帥的私生活，然後扯到孟半山該主動認罪，交出陰帥符印。
　　陳實聽得耳熟，心中暗道：“這種套路，很像清流的套路。閻羅殿的這些陰帥，有問題！”
　　突然，孟半山拍案而起，冷笑道：“夠了！誰害了青天大老爺，誰心裏清楚！這些年來，先是戴長軍戴通判，死在萬神谷，妳們說他是被魔神所殺！後是武元通武通判，戰死在道淵，妳們又說是魔神所殺！後來拔舌地獄被打碎，幾乎所有通判戰死，妳們說他們死於魔神入侵！再後來，妳們開始對青天老爺下手了！妳們好大膽子！”
　　孟半山怒不可遏，咆哮道：“妳們想法是好！但妳們還沒有拿到生死簿！沒有生死簿，掌握不了神權，我倒要看看妳們如何做這個閻王！”
　　陳實臉色頓變，送過這道菜，立刻返回拐角處。黑鍋將壹個傳菜的小夜叉踩在腳下，手裏托著壹個菜盤子，面色兇狠。陳實上前，接過盤子，示意黑鍋不必再勒索其他小夜叉了，將那盤菜還給小夜叉，帶著黑鍋向外走，低聲道：“陰間出大事了。”
　　黑鍋連忙跟上他，道：“汪…… 什麽事？”
　　“嚴家可能用了幾千年的時間，來實施壹場針對陰間的謀反，攫取陰間的壹切神權。” 陳實壹邊走，壹邊快速說道，“這些年來嚴家鏟除了閻王麾下的壹切勢力，從陰帥到通判，換了壹遍，甚至連地獄也不惜打碎，破壞壹尊尊陰帥通判的法寶，讓這些鬼神無法用法寶調動陰間的大道之力，動搖閻王統治。”
　　“嘰咕？” 壹個路過的小夜叉轉身跟上陳實和黑鍋，疑惑道。
　　“姑娘？” 陳實試探道。
　　“嘰咕。” 小夜叉信誓旦旦道。
　　黑鍋壹腳將那小夜叉踹飛。
　　陳實繼續道：“這場謀反延續了很多年，他們除掉壹尊尊陰帥和通判，當年我爺爺他們搜尋我時，遇到陰帥慘死，將符印交付給阿拙叔叔，讓阿拙叔叔成為新的陰帥。”
　　他眼睛壹亮，快速說道：“對了，還有陰帥鐵篪以及鐘馗！二十多年前，他們也遭到了伏擊，不得不遁走，轉世到陽間！”
　　“嘰咕！”
　　壹群愛熱鬧的小夜叉跑到他的身後，聽得眼睛亮晶晶的。黑鍋壹腳壹個，將它們踹飛。
　　陳實思索道：“直到他們架空青天大老爺，將青天大老爺囚禁！按照他們的謀劃，應該是青天老爺死後，通判衛靈繼承閻王之位，成為新的閻王。通判衛靈畢竟不是嚴家人，但幸好他兒子衛嶽是嚴家的人。”
　　他目光閃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黑鍋說，低聲道：“倘若衛靈成為新的閻王，然後衛靈突然暴斃，閻王的位子便落在衛嶽的手中，那麽閻羅殿便是嚴家的了……”
　　“嘰咕，嘰咕，嘰咕！”
　　壹群小夜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側著腦袋聽他說話，興致勃勃。對於這些陰謀，小夜叉們很感興趣。黑鍋打算把它們都踹飛，然而這些小東西太多了，而且還不斷有小夜叉向這邊走來。
　　陳實恍若不覺，喃喃道：“五年前，恰逢我爺爺帶領眾多好友闖入陰間，四處尋找我的鬼魂，闖到鎮壓青天大老爺之處。他們以為這些鬼神鎮壓的是我，於是試圖營救，大老爺趁機化作壹輪彎月遁走，逃到拱州。”
　　青天大老爺走投無路，為了躲避追殺而來的鬼神，迫不得已進入壹個死掉的娼妓的肚子裏。那娼妓死後產女，小女孩胎中之迷，失去前世記憶，被公子麾下的大娘收養，賜名小雜種。四歲那年，陳實來到胭脂巷，殺了大娘，救走小雜種，給她取名囡囡。
　　“少主麾下的鬼神苦尋青天大老爺未果，少主在仙都元辰宮召集閻羅殿的鬼神，宴請眾賓客，目的只怕便是給所有的閻羅殿鬼神通通氣，讓他們保舉通判衛靈，登上新的閻王之位。”
　　陳實說到這裏，吐出壹口濁氣，低聲道：“只怕衛靈登上閻王之位時，便距離死期不遠了！不愧是十三世家中的嚴家，圖謀實在太大了。”
　　“嘰咕”
　　他身後傳來長長的嘆息聲。陳實回頭看去，不由嚇了壹跳，只見幾百個小夜叉手裏抓著小圓帽，壹臉愁容。
　　陳實看向黑鍋，低聲問道：“妳沒試著幹擾它們的思維？” 黑鍋目視這些小夜叉，然而小夜叉們不為所動。黑鍋垂頭喪氣。
　　陳實恍然，心中暗道：“原來黑鍋的能力，是來自於血脈的力量，如今換了具身體，血脈力量跟不過來。”
　　“此地不宜久留！” 陳實快速說道，“那個名叫孟半山的陰帥，此次只怕難逃壹死了。我們速速離開這座元辰宮！”
　　“嘰咕嘰咕！” 他們身後的小夜叉們也驚慌起來，丟下各種工具，便往外跑。這些小家夥，特別容易被他人的情緒感染。
　　這時，玉瀾堂中傳來陰帥孟半山的冷喝：“這宴席，不吃也罷！” 說罷，怒沖沖地向外走。
　　陳實和黑鍋對視壹眼，立刻散去臨舍神通，各自元神回歸肉身。兩人走後，那兩只小夜叉壹臉茫然地醒來，見到其他小夜叉往外跑，不明所以，但大家都跑，它們也立刻向元辰宮外飛奔。
　　少主的元辰宮外，宮中的幾個鬼怪還在招小夜叉，突然，數百只小夜叉潮水般從元辰宮中湧出，烏泱泱跑到天街上，然後交頭接耳，街道上到處都是嘰咕嘰咕的聲音。很快，元辰宮外的小夜叉便壹哄而散，四周半個小夜叉也沒有。那些鬼怪壹片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但很快，少主衛嶽謀反，謀害閻王青天老爺的消息便傳了開來，到處都是小夜叉在嘰咕嘰咕地散播消息。這些小東西嘴碎得很，散播消息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沒多久，牛頭小鬼、馬面小鬼便也知道了，更多的鬼怪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陳實和黑鍋渾然不知他們無心的議論，會起到這種效果。
　　陳寅都的元辰宮中，陳實和黑鍋醒來，只見船姑還未醒來。
　　“她到底臨舍到了哪個小夜叉的身上？” 陳實詫異不已。不過，他顧不得多想，快速說道：“孟半山當眾頂撞少主衛嶽，衛嶽斷然不會容他。他離開仙都，便必死無疑！我們立刻跟過去，若是有機會，便救他壹命！”